戏里戏外

一

骆小禾是那种看起来很凉的女孩子。凉，就是看一眼觉得不可靠近，她总是昂着头走路，因为美，所以，觉得骄傲了许多，又因为美，得罪了很多同性，同宿舍的女孩子几乎全不喜欢她，她亦有她的理由：美貌的女子几乎全是人缘不好的。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学里，独自来独自去，因为没有同伴，所以，更显得孤单，又因为人缘不好，男生亦极少接近她，大概怕拎不清，上海交大的校园里，如果你看到一个高个子女生背着军绿书包快步走，短发染了红色，并且穿着军绿的超短裤时，你就知道，那个人就是骆小禾。

也有奋不顾身的男生来追求骆小禾，骆小禾看着比自己矮一厘米的男生说，如果遇到有人打劫，谁保护谁？这几乎是含有讽刺地问，男生黯然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骆小禾骄傲，甚至和一只孔雀一样，马不停蹄地骄傲着，生怕来不及了。

意外，是大四这年发生的。

她去看通宵电影，拿着可乐喝，看到深夜两点，困了。于是往回走。

电影院离学校只有两站地，她不想打车，省十块是十块。何况，骆小禾真是喜欢孤单的女孩子。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唱着歌。

她觉得这个夜晚很惬意。

走到拐弯的地方，有一个人搂住了她。然后，蒙上了她的眼睛，然后，一团布塞在她的嘴里。

她努力地挣扎，努力地想摆脱，可是，却是这样的无能为力。她四肢颤抖着，浑身开始哆嗦，黑暗中，她的裙子被撕开，然后，很尖锐的东西插入了她的身体，热，而且尖锐。

完了。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死了。

可是没有。

那个人一直很亢奋，只有短短几秒钟，接着，她听到他奔跑的声音，很快，很迅速。

她拿掉塞在嘴里的布，再解开蒙着的眼睛，路边一片空旷，只有路灯明明灭灭，只有她呆呆地站在角里，她看了一眼自己，裙子上有血，幸好是黑色的短裙，她没有哭，而是往前走着，一脸苍白。

不，不能报案。

她坚持走到学校，然后在卫生间里洗了又洗，这一夜，她睁着眼睛到天亮，直到所有人全起来去吃早饭，亦没有人叫她一声，她知道自己是被孤立的，从小到现在，一直是，所以，她即使一天不起床，亦不会有人理她的。

所以，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

没有人问她。

她在天黑后下楼，跑到学校门外的小饭店里，要了一盆水煮鱼，要了一盘醉虾，然后恶狠狠地吃起来。

这次，她的眼泪掉到了盆里。

一粒，又一粒，非常生动。

骆小禾想，她必须谈一场恋爱，在毕业前，遇到谁，就是谁。

哪怕他长得不如她高，哪怕他很一般。

二

左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是一个班的，她先前并不注意到他。他身高只有一米六八，因为和一米七二的她站起来，简直有动画卡通的感觉。何况，他并没有才情，一张有些近似皮球一样的脸，圆而有弹性。

他突然出现在宿舍里，并且，拿着一把玫瑰花。

宿舍里的其他人几乎不怀好意地笑了，是啊，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幕——他居然来求爱了，可是，骆小禾却镇定地接过了花，甚至，连左安都觉得突然，他好像做好了要被拒绝的准备了，倒是接受，让他有些茫然失措了。

走，骆小禾说，我们去吃饭吧。

他和她，一高一矮，行走在宿舍里的走廊里，黄昏的倒影里，两个影子分外不协调，可是，骆小禾的脸上一脸的凛然与平静，她抱着花，看不出幸福，也看不出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