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田野的艳遇》——项丽敏
背景音乐:秋夜吟
这几天的早晨都在做同一件事,在十字畈村口的稻田拍摄豆娘,也拍摄了稻禾上的蜘蛛和露珠。
十年前,住在湖边的时候,在夏日也起早去稻田里拍摄这些,简直入了迷。没有办法不入迷,它们太静了,入定般的静,又静又美——只需盯着它们看上一会,就会被催眠,忘记了稻田之外的世界,忘记自己做为一个人的存在,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小很小,成了它们的同类。
即便是在昆虫中,豆娘的体态也显得过于纤弱,加之它的静寂,使它无论是飞着的时候,还是停歇的时候,看起来总有些恍惚,梦境般的不真实。
也许是太纤弱了,豆娘很少在空中飞,更喜欢长时间停伫在一根禾叶上,细足抓住禾叶,身体悬空,仿佛陷入沉睡,一动不动。
但它并非真的睡着,你稍一走近,它就感知到了,慢慢地移动身体,转向稻禾的背面,用禾叶将自己遮住,藏起来。
只是豆娘的眼睛太大了,像两只大灯盏,根本藏不住。豆娘从叶子后面看着你,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辜,也还是静静的。
有一种豆娘,两只眼睛竟然是不同色的,一只蓝,一只红。上半身又是淡绿色,长长的尾部是红色——这样设计自己身体的颜色,是想有撞色的惊艳效果吧,也真达到了这效果。
豆娘的两对翅膀也很薄,比蝉翼还要薄。很多人——包括我小时候,都把豆娘当做蜻蜓,以为它是蜻蜓的幼年时期。但它并不是蜻蜓,只是和蜻蜓长得像而已。它们最大的区别就在翅膀上,蜻蜓停在那里的时候,翅膀是摊开的,仍保持着飞行中的状态,而豆娘停着时,翅膀是合起的,收拢在背部。
豆娘的翅膀镀有一层金属光泽,逆光中看去,更为丰富。
这光泽在蜻蜓的翅膀上也见到过,光泽能帮助它们吸收太阳的能量,让它们不仅能飞在空中,还能入水。
雌性豆娘在产卵期是要入水的,把卵产在水下——这也是它们为什么驻留在稻田与河流边的原因。曾在纪录片里见过豆娘入水产卵的画面,那真是生死一瞬间——原本使它轻盈自由的翅膀,入水后就变得沉重了,成了多余的累赘,好在翅膀吸足了光能,在水下生成一个个气泡,给它的身体增添了浮力。当豆娘产下卵,背朝天空,从水底挣出水面时,简直有种向死而生的悲壮美。
在看到豆娘出水的画面时,不知怎么就想到杨丽萍的舞蹈。这几乎是一种直觉般的联想——只有杨丽萍的舞蹈能表现豆娘这种纤弱的昆虫,在生死隘口的受难感——那种即柔弱又坚强的生命美。
也只有杨丽萍的舞蹈能表现两只豆娘在空中交合时的美感。那可能是地球上,所有种群的生物中,姿态最为优美的交合。它使交合这个词变得高贵,变成优雅的行为艺术,生命美学。
这几个早晨我的收获是丰厚的,拍到了各种颜色、各种姿态的豆娘,对一个摄影爱好者来说,这真是一场夏日田野的艳遇,让人迷恋忘返。而这艳遇还只是开始。盛夏还有余裕,稻禾在此时还是青色的,还没有开花和灌浆,离收割的秋天还有一段时日。
图片来自作者
一山住 回复 @维格A: 欢迎你,朋友
谢谢你 ! 有空常来坐坐
您朗读的太棒了!
想起了童年时的小池塘,还有池塘边追逐豆娘的情景
想起小时候原来那么多艳遇,才知道这小东西叫豆娘
我喜欢这样的文章的
一山住 回复 @我需要幸运令: 真高兴如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