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一谈我学作小说的经过。
因为小,母亲不愿我入学校,——那时我家的镇上已经有了私立的中学。——请先生在家教读。那位先生虽是个秀才,学问方面却也通达,他曾学过算学,能以演代数,懂得一些佛经,又在广东住过几年,看过那时的新书不少。所以我十二岁在家塾中却有一半的工夫用在商务印书馆出的中学用本的《新体地理》,《历史教科书》,与三大厚本的《笔算数学》上(这部书是烟台教会中印行的,流行的很广。)先生又教着每天圈《纲鉴》,读古文,这些事似与儿童那末的不对劲,不过先生能够讲解的清晰,我倒还不很感困难。讲到作文,对对字,五言小诗,我也经过这个阶段,可是只不过学了一年便开始作文。那个时代,即在学校中也是一例出些讲大道理,或者空空泛泛了的题目。——记得我考县里高小的文题是《足食足兵二者孰重论》,考中学时也是这类的文题,却记不清了。——在塾中先生自然是出这一类的题目,不是评论人物,就是顺解经义,那不过是使小孩子多查书,硬记文言的成语,想象与情感可以说是搀不进一丝毫去的。所以我虽是还能诌几句,却得不到自由发抒的兴致,只好从别方面去求作文字的自由。多少读过几首唐诗,略略懂得平仄,可是乱凑的诗句自然弄不好,也没有什么诗感。想涂抹点故事,既苦于没有材料,文字又用不妥,很想有些人对我说些《聊斋》,《子不语》类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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