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多篇】关于和谐

八、西米的质疑

苏格拉底关于肉体与灵魂的论述基本上也能自圆其说，但是在场的人对此还是有疑问。一个是西米，一个是齐贝。

西米是从和谐的角度来谈论灵魂的。说到和谐呢，会饮篇当中厄律克西马库对爱的认识，就认为爱是各种元素达到的和谐。言归正传，西米认为，和谐是看不见、无形的。以音乐为例子，好的琴上弹出来的音乐很美，也很神圣。可是琴和琴弦呢，好比是身体，都有形体，也是复合的，属于尘俗、现世的东西。按照苏格拉底的论证，作为永恒不变的和谐，它是一种本质性的东西，是不会消失、永恒不变的。依据这样的观点，假如有人把琴砸坏了，把琴弦剪断了，那么这一种和谐还将继续存在。但是这样的说法跟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感受是不符合的。琴弦断了，美妙而和谐的音乐就没了；但尽管琴弦是断了，琴和弦还存在啊。和谐相当于神圣而永恒的东西，倒比现世的先消失，这跟苏格拉底讲的完全不一样啊！

古希腊的哲学家认为，我们的身体是由热、冷、湿、燥等等成分组成的。灵魂就是这些成分调和得当而产生的和谐。如果灵魂是和谐，那么，身体一旦有病，太松懈或太紧张了，灵魂不论多么神圣，它就像声调里的和谐，或一切艺术品里的和谐，必定就消失了；而身体残余还能保存好一段时候，直到烧掉烂掉才会没有呢。假如有人说：灵魂是人身各种成分的调和，人到了所谓死的时候，先死的是灵魂，这样一来，就跟苏格拉底的论证结果相反了。

从西米的质疑中，我们能看到他是从和谐来论证的。他认为灵魂就是使身体的各种组成部分得到调和，从而达到和谐。因此灵魂就是和谐。但是身体一旦失调，那么和谐就没了，所以灵魂也就不复存在，这就跟苏格拉底讲的灵魂永恒存在的观点不一样了。

面对西米的质疑，苏格拉底反问道：是先有声音的和谐，还是先有发出声音的物体呢？总不能说，发出声音的物体还没有，就已经有和谐了。因此先要有了琴和琴弦和弹出来的声音，才能有和谐；和谐是最后得到的，并且消失得最早。和谐或其它复合的东西是由各种成分综合起来的。成分是什么性质，复合物也该是同样性质。和谐起什么作用，受什么影响，完全取决于它的成分。和谐只能随它的成分，不能支配它的成分。和谐不能主动发出声音来，也不能造成与它成分不符合的任何声音。声音怎样调和，就造成怎样的和谐。声音调和得越好，越有功夫，和谐就越加充分。调和得不够，和谐就不充分。但是，对于灵魂，我们不能讲这个灵魂还差一点儿，不够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比较充分，比一个灵魂多一点。

有种说法是有的灵魂聪明、有美德，是好灵魂；有的灵魂愚昧邪恶，是坏灵魂。主张灵魂是和谐的人，对灵魂里的美德和邪恶是没办法解释的。一个灵魂就是一个灵魂，一个灵魂不能有一点多余，或有一点欠缺。同样道理，和谐就是和谐，不能再增减。这个、那个灵魂既然同样是一个灵魂，不能比一个灵魂更多或更少，那么，灵魂的和谐也只能是不能再有增减的。所以也不能有更大的不和谐或和谐。假如灵魂是和谐，灵魂里根本不能有邪恶，因为如果说和谐完全是和谐，就不能有一部分不和谐。照这个说法，所有的灵魂都是同样的，所有生物的灵魂都一样好。

如果灵魂是和谐，灵魂只能随着肉体的各个部分，或紧张、放松、其它等等，不会发出一点不和谐的声音，只能顺从肉体的追求。但实际上，灵魂把身体的要求、热情、惧怕等等都看得好像和自己无关，灵魂的追求和肉体的追求是背道而驰的。因此灵魂是和谐的理论怎么也说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