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

阿莞

永安

明万历年间，秀才一个人走在麦穗铺就的小道上,这次的乡试又没有过，已经第三次了。秀才的步子很小，他几乎已看见阿娘在栅栏旁守着。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秀才早已及冠，却一直说不到媳妇。阿爹阿娘不知道找了多少媒人帮着相看，但无奈秀才这条件。秀才上面还有哥嫂，乡下日子大家过得都不容易，自然也帮衬不了。只是每月给老父母提些米面，也算是子女的供养了。至于秀才，跟着老父母生活，从小念书，真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还要父母供养。十里八乡的，哪个肯让女儿来受这份苦。

一日，媒人上门了。带来的消息可让老父母高兴坏了，原来是有一家的姑娘相中了秀才，愿意嫁过来呢。这姑娘名叫阿莞，家排老三，模样也俊俏，因着从小喜看画本子，立志要嫁个有学识的人。便不顾父母的阻拦，执意要嫁，家里多养活一张嘴也是不易，就由着她去了。一段姻缘也就成了。

大婚那天，太阳高高的挂着，没有十里红妆，甚至连唢呐都没有，阿莞就紧紧的纂着新裁的嫁衣，被一顶小轿送进了洞房。她静静的坐在红帐下，不停地摩挲这嫁衣上的刺绣，想，这可真漂亮啊。她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可谁让她嫁了个有学问的人，再苦也是不怕了的。

阿莞成了新嫁娘，第二天便早起打扫房舍，割草喂猪。第二年，阿莞当了母亲，秀才中了举人，可谓是双喜临门。很快，秀才要进京赶考了，阿莞背着还咿呀学语的孩子，顶着烈日，手攥一捆麦穗，镰刀一划，黄澄澄的谷物就摆放好了。孩子依然戴着那顶瓜皮小帽睡得安详，全然不知母亲早已汗水湿透。她要尽早把今年的麦穗割好，拿了收成，好给秀才做盘缠。已是深夜了，阿莞点着一根蜡烛，就着暗暗的灯光，手下快速的缝着衣服，满满的全是秀才的。等熄了灯，阿莞早已熬的双眼通红。秀才仍旧秉烛夜读，阿莞搂着孩子沉沉睡去。

很快，到了秀才进京赶考的日子了。阿莞拽着秀才的袖子，不停地叮嘱着，秀才捏捏阿莞的脸蛋，笑话说，你呀，看好家里这个小人儿就行了。秀才走了，阿莞依然像以前那样，伺候公婆，照顾儿子小宝，这个勤劳的女人一直在等着，等着她的丈夫平安归来。

阿莞没有等来秀才归来的消息，却从公婆嘴里知晓秀才在京城早已有了美娇娘。那天，阿莞手中的镰刀再也拿不动了，她躲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公婆和阿莞说，秀才让她改嫁，从今往后，婚嫁自由，阿宝由公婆抚养。阿莞怎么也不敢想，晴天霹雳，让这个没念过书的女人彻底崩溃了。那天晚上，阿莞穿着她的新嫁衣，在红帐中自杀了，她想不到退路，也从未想过要给自己退路。

公婆将阿莞和秀才合葬了。秀才在科举考试中当了替罪羊，被污蔑科举舞弊。秀才在临刑的前一天写了一份信，嘱托双亲对阿莞隐瞒这件事情，放阿莞自由。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有的时候你为我想好的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因为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血。

阿莞下葬的那一天，深红的嫁衣在火光里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