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胭脂泪（4）

我留在新疆了，我迷上了新疆，不仅仅是新疆的姑娘漂亮，还因为这里的空旷和孤独。

单亚男走了，我的心被掏空了。一个曾经说要和我好一辈子的女孩子居然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我的世界，我还能相信什么呢？我也学会了喝酒，在给陈乐的信中我说，陈乐，我和你一样，也迷恋酒这个东西了，陈乐骂了我，他说，你不能这样，在我心中，你是个好军官，我为你而骄傲。

再次见到陈乐我发现他老了，酒喝得更多，而且背更驼了，他没有再找女人，女人们不愿意和这样一个酒鬼在一起，我们父子俩第一次在一起喝酒，陈乐告诉我说，陈小乐，你爱我吗？

我觉得他这么问真俗，和女人差不多。我差点吐了，我说陈乐你怎么这么问，你才四十五岁就更年期了？

我其实特别盼望他再有一个女人，然后两个人一起买买菜做做饭到老了就个伴，可是他说，我忘不了你跑了的妈。

这个男人真是贱。我说你还提她做什么？她这么无情无义！

可我就是忘不了她。

说着他掏出一个钱夹子，钱夹子油腻腻的，一看就用了多少年了。打开了，我看到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梳着两条辫子，风情万种地笑着，一看就*，怪不得我喜欢看漂亮女孩子，原来是遗传啊。

我一岁的时候她就跟人跑了，可这个男人却对她念念不忘，真是贱。

再次见到陈乐是他在医院里了，他醉酒驾车，和一辆大货车撞上了，然后，他就被推进了医院的急救室里。

我是坐飞机回去的，医生说，他等着你呢，不等你，早就完了。

我看到了陈乐，脸变了形，听到我的声音，他的手伸向空中，我抓住他的手，小乐。他叫我。

陈乐。我叫他。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他的声音很微弱。

我趴了下去，他说，陈小乐，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妈妈是带着你嫁给我的，结婚四个月生下的你，所以，我让你叫我陈乐。

我的脑袋轰就大了，我说不，陈乐，不是这样的。

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陈乐说，我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虽然我不是你爸爸。

我的嘴，却没有发出这个音节。是的，二十六年来，我没有叫过爸爸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对我是这么陌生，好像与我隔着前生与今世一样！

陈乐的手刹那间松开了我，他的头歪向一边，我狂叫着——爸爸！

是的，陈乐，你是我的爸爸，我唯一的爸爸，永远的爸爸。

我刚刚学会了叫这两个字，你为什么就走了？

陈乐，我的爸爸。

我在心里念着，眼泪顺着我的脸滑了下来，我以为我不会哭呢，但我的眼泪如洪水决堤一样，我扑在陈乐身上，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

我心底里说，陈乐，我一定每天在镜子前叫一声爸爸，这人世间我只有一个爸爸，一个亲人，那就是你！这个念头一直闪现在我脑海里，我抱着陈乐的骨灰，穿一身他最喜欢的橄榄绿，眼睛里是一波又一波的湖水，那池湖水，蓝色，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