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睦新：难忘那场隐秘而伟大的战争

陈睦新，浙江省宁波军分区原副司令员，副师，中共党员，江苏南通人，1940年11月出生，1959年12月入伍，1998年6月退休，现为浙江省宁波市军休离休退休干部服务管理第一中心军休干部。参加过援越抗美战役。荣立三等功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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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历史讲述人、红色精神传承人

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黄继光、邱少云，都知道长津湖、上甘岭，但在50多年前，靠近中国南部边境、越南河内以北一带地区，还发生过一场持续三年多的隐秘战争，恐怕少有人知。

缓缓摊开一幅长约2米的作战地图，越南北部与中国接壤的几座城市被一一圈点，黑色的毛笔字遒劲有力。这幅地图，在82岁的原宁波军分区副司令员陈睦新脑海里，已经描摹过千万遍。时间拨回到1968年，这里，是他和战友们跨过国境线，用生命和青春战斗过守护过的土地。

隐蔽集结，开赴战区

“19岁当兵，我一辈子都是军人”。双目炯炯，声如洪钟，陈睦新回想起自己的戎马一生，从江苏南通到上海警备区高炮团，到南京军区，再到宁波。“当中援越抗美的那段历史，让我一直刻骨铭心。”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以所谓的“北部湾事件”(即1964年8月1日美军舰在北部湾遭到北越海军攻击)为借口，悍然发动侵越战争，派其地面部队进入南越参战，对越南北方则实施全面轰炸。应越南政府请求，为了支援越南人民反侵略，争取民族独立解放事业，我国自1965年6月开始，先后向越南派出的防空、工程、铁道、扫雷、后勤保障等部队达32万余人，和英雄的越南人民携手并肩与美军斗争，共同谱写了一曲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丽凯歌。

“我是在1967年11月从安徽随部队铁路输送前往云南的，当时火车坐了7天7夜。抵达昆明后，部队在就近地域疏散隐蔽、集结待命。用两个月的时间，进行临战准备，并学习了简短的越语和越南歌曲及当地民俗，再统一开赴战区。”在亲手绘制的那幅地图里，陈睦新给记者“复盘”了当时的路径。

1968年1月，跨过中越友谊桥后，时任高炮第66师624团参谋的陈睦新和战友们从我国河口进入越南老街。“我们这边是灯火通明，欢送的队伍成百上千；但一跨入越南境内，所处战区，立刻变得黑灯瞎火，悄无人烟，这对比是何等鲜明啊。”

终身难忘的“1.31”朗盖之战

进入越南的援军，选择在夜晚行进。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天亮后，刚占领阵地的部队，即不得不加入了战斗。

“当时，我方主要以三七高炮为主，美军是F-105和F-4C攻击机，夜间只有靠探照灯指引，待他们俯冲下来的时候才好攻击，战斗是相当惊险的。”陈睦新回忆说，他们高炮第66师配置在越南河内至老街铁路线安沛至老街段，高炮624团部署在该段的朗盖至老街一线。从1968年1月进驻越南到1969年2月撤出，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西线部队共作战42次，击落敌机12架，击伤8架，其中陈睦新亲身参加、印象较深的一次，就是“1.31”朗盖战斗。

1968年1月31日大年初二，越南天气晴朗，下午四点二十九分，指挥所接到设在30公里开外的“3号哨所”紧急报告，敌机来袭，空袭警报声紧急发起。全营各连在营指挥员的指令下，炮、枪火速转向32号方向搜索。

瞬间，美军4架F-105、2架F-4C敌机向我防区上空飞扑过来，诡异的敌机利用阳光、云朵，妄图对我守护的铁路桥梁、朗盖车站等重要目标进行轮番俯冲轰炸，大有炸毁我防区保卫目标和我阵地之态势。

在这次对空战斗中，我方坚决贯彻“集火近战”的原则，各连均集中瞄准对朗盖车站进行俯冲轰炸的敌机。突然，迅速猛烈的炮声响彻了防区上空，炮管不断地伸缩着狠狠打击敌机。一时间，整个防区地动山摇，硝烟四起，火光闪烁把天都染红了。

敌机轰炸破坏车站未成，又转向14号方向俯冲轰炸桥梁，被我方集火击中，拖着浓浓的黑烟坠落在12号方向20公里外，其余敌机仓惶投弹后向32号方向逃窜。此时，阵地上终于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来时人人敬爱，走时人人想念”

局势总是飞快变化的。1968 年3月底，在美军抛出“停炸诱和”阴谋并停止轰炸后，陈睦新和战友们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备战训练和帮助越南人民恢复生产生活的建设中去。

“在援越抗美期间，我们中国支援部队时时事事都以增进中越两国人民的友谊为重”，陈睦新回忆，他们一方面积极开展战场练兵，一方面组织部队帮助越南人民解决因战争造成的困难，修建道路、兴修水利、修房盖屋，建“友谊亭”、挖防空洞、助民劳动，并为越南群众理发治病，还办夜校、送书籍、教唱歌、放电影、演节目……，中国支援部队受到了越南人民的热诚拥戴和大力支持。人们都说，这是一支“来时人人敬爱，走时人人想念”的革命军队。

1969年2月，我炮兵第66师奉中央军委命令撤回国内，并恢复原部队番号，同年3月各部(分)队全部归建。炮兵第66师自受领任务至回撤、归建，忠实履行了国际主义责任和义务，凯旋而归，圆满完成了援越抗美任务。

历史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一场‘不是秘密的秘密战争’。”陈睦新说，这场战争不仅隐秘而且相当伟大，尽管已经过去50多个春秋，但历史永远不会忘记。

据有关统计资料显示，在那场鲜为人知的援越抗美战争中，我军陆、海、空高射炮兵部队遵照毛泽东主席亲自签署的“ 调高炮部队入越轮战”的命令，自1965年8月1日组织首批高炮部队入越始，至1969年4月最后一批撤回国内止，先后分9批，总计15万余人入越轮战。在历时3年9个月的援越抗美防空作战中，共对空作战2153次，击落美机1707架，击伤1608架，沉重地打击了美国侵略者；我军官兵阵亡1100多人、负伤4200多人，保卫了越南北方领空，有力地支持了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

正如1990年2月原总参谋长杨得志上将在为《秘密出兵亚热丛林--援越抗美纪事》(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一书的序中写道:“在我军的斗争史上，还有一段震撼世界，却又鲜为人知的援越抗美的光辉历程。这段不寻常的历程，无疑在史册上应有它的一席之地。”1992 年7月3日，时任中央军委委员、国防部长秦基伟上将也曾题词:“援越抗美英雄业绩永载史册。”

孩子们“爱讲历史故事的陈爷爷”

在奔赴越南的战场上，从贵阳到昆明的火车路段，一共有175个山洞。这个“秘密”，是陈睦新和战友们彻夜不眠，一个一个数出来的。这段刻在脑子里的路程，在他退休后担任宁波市海曙中心小学校外辅导员期间，一遍一遍地讲给孩子们听。

孩子们都喜欢叫陈睦新为“爱讲历史故事的陈爷爷”，通过他的讲述，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些炮火连天的日日夜夜。老兵们的精神财富，也成为了跨越时空的纪念。

“退休后，我主要是积极参与各种公益活动。”陈睦新告诉记者，在学校、幼儿园，他积极参加小朋友们的活动，给他们讲红色故事，让年轻一辈传承红色精神；在街道社区、宁波军供站等单位，他为居民、职工们讲述历史、上国防课，分析当前局势。

喜爱书法的陈睦新，他所写的“决胜南国显神威”，被选中为纪念炮兵第66师援越抗美参战50周年纪念册的书名。

“在戎马生涯中，援越抗美轮战任务是我们166支队参战官兵用青春、热血和生命谱写的壮丽诗篇，有的战友甚至长眠在了越南友谊山上……”陈睦新说，铭记历史，才能更好地昭示后人，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乐意做历史讲述人、红色精神传承人的力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