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天生没有味觉,任何食物在她的嘴里,只有食材本身质地的感觉,却没有任何味道。她不知道芝士蛋糕是甜的,也不知道水煮鱼是辣的,她尝不出苦瓜的苦,也品不出梅子的酸,连最普通也最重要的盐,阿绿也不明白,什么是咸。食物对她而言,没有好吃或者不好吃,那只是维持生命的一样道具。牛肉和羊肉对她而言没有区别,土豆和地瓜对她,也是一样的。她似乎少了一些乐趣,但是因为这种乐趣从来没有体会过,也就连期待的权利也没有。
有时候一大群人一起吃饭,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对着桌上活色生香的美味感叹不已,赞美造物主的神奇,每个人都吃得红光满面,感叹辣得够劲,酸得够爽,甜品又是多么的甜蜜动人。可是阿绿统统感觉不到,她有一点儿怅然若失,味觉正常的人,和她似乎隔了一道栅栏,把她挡在了那个世界之外。平时在家,阿绿是不需要任何作料的,她只需要煮一些米饭,把那些肉菜一起蒸熟,就可以吃了。她的餐桌如果被旁人看到,一定会摇头说太没有卖相了。可是阿绿不需要那些,她只需要最基本的食物而已,味道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又永远不能知道的世界。
阿绿有时候也想,要是能知道那些味道该多好。她只知道一个苹果是一个苹果,但是她永远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苹果是一个苹果,她不理解人们说的苹果味的清爽甜蜜到底是什么。偶尔走在街上,阿绿听见吃着零食的女孩对着身边的男友娇俏可爱地说“真好吃啊,你尝尝”的时候,她只想快快走开,离开那些并不是针对她的却最残酷的嘲弄。阿绿会莫名地吃着吃着饭哭起来,她想自己得永远做着这件没有丝毫乐趣却不得不做的事情,真是讽刺极了。
阿武出现的时候,阿绿正在干巴巴地嚼着几片面包和一盒没有油盐的蔬菜,反正吃不出差别,所以她基本都自己带饭去公司吃,还能节约一些午餐钱。阿武是刚来的新同事,他惊诧地看着阿绿的午餐,大声地说:“你就吃这个?”阿绿忽然翻了脸,她重重地合上饭盒子,瞪了一眼阿武,离开了座位。她知道一定有八卦的同事会马上告诉他,阿绿是个没有味觉的姑娘。她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尽力地微笑了一下,可是心里,真的很痛。
第二天,阿武怯生生地拍拍阿绿的肩膀,抱歉地说:“对不起。”阿绿苦笑地摇摇头,算是不在意。“你和我一起吃饭吧。算我对你的道歉。”阿绿摇摇头:“真的不用。我习惯了。”阿武忽然抓起阿绿的胳膊,带着她去了茶水间。“你看!”他打开一只饭盒,里面是青椒肉丝、番茄鸡蛋和白汁虾仁。“我来告诉你味道。”阿武把筷子递给阿绿。阿绿看着饭盒里那些翠绿嫣红的颜色,忽然第一次燃起了一股好像食物很好吃的冲动。“来尝尝。”阿武指指虾仁,“我做的。”阿绿夹了一只放在嘴里,阿武轻声地说:“虾仁的味道,就像一片晶莹的浪花,软软地扑在你的舌尖,有一点儿小小的刺激,因为那就是海里的味道。”阿绿闭上眼睛,轻轻地咀嚼着那只虾仁,她似乎能像阿武说的一样,真实地感受到那些食物的滋味。阿武笑吟吟地说:“慢慢吃,不着急,我会把每一样食物的味道都告诉你,你以后再吃到它们,也会回忆起它们的味道。”阿绿的眼睛忽然有点湿了起来,她点点头,继续吃着阿武带给她的午餐。“来,尝尝番茄炒蛋,番茄就是夏天那些穿花裙的女孩子,你看着她们,来想象番茄的味道,四溢的汁水,饱满可爱,没有人不喜欢呢!”阿绿一口口地吃,她说:“谢谢,好吃。”
从那天开始,阿武每天都会带不同的食物给阿绿,像那天一样,用语言描绘出每一种食物。等吃到第一百种食物的时候,他们可以牵着手一起吃饭了。阿绿幸福地想,好吃的感觉,应该就和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一样吧,真是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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