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2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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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食堂的老板,一个面色苍白、眼睛无神的上了年纪的人,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保尔。
“他几岁了?”
“十二岁。”保尔的母亲回答。
“行,让他留下吧。条件是这样:工钱每月八卢布,当班的时候管饭,顶班一天一夜,在家休息一天一夜,可是不许偷东西。”
“呵,不会的,老板,决不会的!我担保保尔什么也不偷。”保尔的母亲惊慌地说。
“好啦,让他今天就上班。”老板命令说,又转身向旁边那个站在柜台后面的女招待说:“齐娜,带这小孩到洗刷间去,叫佛罗霞安顿他,顶格里什加。”
女招待放下了正在切火腿的刀子,向保尔点了点头,就走过食堂,朝通到洗刷间的旁门走去。保尔跟在她后面。他的母亲一面紧紧地跟着他们,一面小声对他说:
“保尔,亲爱的,你干活要卖力气,别让自己丢脸呵。”
她用忧郁的目光把儿子送走之后,才朝门口走去。
洗刷间里的活儿很紧张:一张桌子上堆着一大堆盘碟和刀叉,有几个女人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在那里擦家什。
一个年纪比保尔大一点的、长着一头火红色蓬乱头发的男孩子,正在对付两个大茶炉。
洗家什的大锅里的开水正冒着蒸气,把整个洗刷间弄得热气腾腾的,保尔刚进去的时候,看不清女工们的脸。他站在那儿,不晓得该干什么,也不晓得该到哪儿去才好。
齐娜走到一个正在洗盘子的女人旁边,拍着她的肩膀,说:
“佛罗霞,这是刚给你们雇来的小伙计,预备顶格里什加的。你告诉他干什么吧。”
她转过身来指着那个叫做佛罗霞的女人,对保尔说:
“她是这里的领班。她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说完了,她就转身回食堂去了。
“是。”保尔轻轻地回答说,一面看着站在他前面的佛罗霞,等候她的吩咐。佛罗霞擦去了额上的汗,从上到下地把他仔细打量一番,好像在估量他能不能称职似的,然后把一只从胳膊肘上滑下来的袖子卷起来,用一种非常动听的、深沉的声音说:
“小弟弟,你的活挺简单:就是说,每天早晨要准时把这个大铜壶烧热,里面的水要老开,自然,木柴要你自己劈,还有那两个大茶炉也是你的活儿。另外,活紧的时候,你就帮着擦刀叉,把脏水提出去。小弟弟,你的活儿不少,够你忙的了。”她说话,用的是科斯特罗马地方的土音,把重音放在字母“a”上。她说话的口音和那长着翘鼻子的、泛着红晕的脸,使得保尔心里高兴些了。
“看来,这位大婶还不坏。”保尔心里这样想,于是就鼓起勇气问佛罗霞:
“现在我该干些什么呢,大婶?”
保尔说到这里,洗刷间里的女工们的哈哈大笑,把他最后的话盖住了。
“哈哈哈!……佛罗霞认了一个侄子……”
“哈哈!……”佛罗霞笑得最厉害。
因为蒸气的关系,保尔看不清她的脸,其实佛罗霞只有十八岁。
保尔觉得很难为情,他又转身问一个男孩子:
“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呢?”
那个男孩子只是嘻嘻地笑着回答:
“还是问你的大婶去吧,她会告诉你的,我是这里的临时工。”说完,他就转身跑进厨房里去了。
这时候保尔听见一个年纪不轻的洗家什的女工说:“到这里来,帮着我擦叉子吧。你们为什么笑得那样厉害?这孩子究竟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她给他一条毛巾,说:“给你,拿去,一头用牙咬住,一头用手拉紧,再把叉子齿儿在这上面来回地擦,要擦得干干净净,一点儿脏东西也不许有。咱们这里对这件事挺认真。老爷们都仔细看叉子,要是找到一点点的脏东西,那就糟了。老板娘一下子就把你赶出去。”
“什么?老板娘?”保尔不明白,“刚才雇我的那个男人不是老板吗?”
那女工笑起来了:
“孩子,你不知道,这儿的老板只是一件摆设,一个废物,这里的事情都由老板娘做主。她今天出门去了。你干几天就会知道。”
洗刷间的门开了,三个堂倌每人捧着一大摞脏盘子走进来。
其中有一个宽肩膀、斜眼、四方大脸的家伙说:
“要加紧干呵。十二点的班车马上就到了,可是你们还是这样慢腾腾的。”
他看见了保尔,就问:
“这是谁?”
“新雇来的。”佛罗霞回答说。
“呵,新雇来的,”他说,“那么,你可得当心,”说着他就把一只大手按到保尔的肩膀上,把他推到那两个大茶炉跟前,“这两个大茶炉你得时刻准备好,可是,你瞧,现在一个火已经灭了,另一个也只有一点儿火光。今天饶了你,明天要再是这样,你就得挨耳光。明白吗?”保尔一句话也没说,就烧茶炉去了。
保尔的劳动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他从来没有像第一天当工人那样卖力气。他知道:这里跟在家不一样,在家不听母亲的话也行。那个斜眼的堂倌说得很明白,要是不听话,就得挨耳光。
保尔用脱下的一只靴子套着炉筒,使劲朝那两个大茶炉的炭火鼓风,那两个能盛四桶水的大肚子茶炉就冒出火星来了。接着他又提走一桶脏水,倒在污水池里,把湿木柴堆到大锅旁边,又把湿抹布搭在水烧开了的茶炉上面烘干。总之,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直到深夜,保尔才走到下面厨房里去,这时候他已经累极了。那个年纪大的洗家什女工阿尼西娅,望着他走后关上了的门说:
“嘿,这孩子有点怪,你看他忙得像疯子似的。一定是迫不得已才到这里来干活的。”
“是呀,这孩子挺好的,”佛罗霞说,“这样的人干起活来用不着别人催。”
“做做就会偷懒的,”鲁莎反驳说,“一开头全都很卖力……”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保尔已经给通宵不停的劳动弄得精疲力竭,他把两个烧开了的茶炉交给了替班的,那个眼神放肆的圆脸的男孩子。
那个孩子看看一切都弄得妥帖,茶炉里的水也烧开了,就把两只手插进口袋里,从咬得紧紧的牙缝里挤出一口唾沫来,带着一副傲慢的神气,斜着白眼看了看保尔,然后用绝对不许反抗的腔调说:
“喂,小鬼!记好,明天早上准六点来接班。”
“为什么六点?”保尔问,“换班是七点呀。”
“谁要七点换班,就让他七点换班好了,你可得六点就来。要是再说废话,我就打肿你的狗脸。你这小子,才到就摆架子。”
那些刚换了班的洗家什的女工们,满有兴趣地听着两个孩子的谈话。那孩子的盛气凌人的声音和寻衅的态度把保尔激怒了。他向自己的接班人逼近一步,本想狠狠地给他一个耳光,只是怕头一天上工就给开除了,才没有动手。他气得满脸发紫,说:
“火气别太大,别吓唬人,要不,你决不会有好下场!明早我七点来。要打架,我奉陪;你想试一试,那就请!”
对方向着大锅倒退了一步,吃惊地瞧着怒气冲冲的对手。他完全没料到会碰这样大的钉子,于是有点手足无措了。
“那好啦,咱们走着瞧吧。”他含含糊糊地说。
头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当保尔迈着大步走回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是一个心安理得地挣得了休息的人了。他现在也在劳动,谁也不能再说他是个吃闲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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