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爱情火花
俞芳参加工作以后,时刻不忘小时的愿望和想法,一直把抚养这个家庭的重担视为己任,为了挣钱养家她不惜放弃机关的供给制待遇,要求到局下属的马家沟木材加工厂去挣工资分。木材加工厂环境艰苦,条件较差,但是有工资现钱可以给家里买粮买布,供弟弟妹妹们上学,就是再苦再累她也心甘情愿。
“摩电”到霁虹桥,要换乘后边带拖斗的公交车去道里,公交车比“摩电”空间小,挤车更困难。那年代人的觉悟都蛮高,遇到抱小孩的妇女乘车能够主动让座,可抱小孩的妇女也太多,有时别说让座就是让她们先上车,也是难得的优待。俞芳拽着家茹挤上了车,往车中间挤了挤,找个能落脚的地方站下,一只手握紧头上的长杆,防止身体的晃动,另一只手把家茹搂在跟前,随着汽车的前进,马路边的楼房、行人刷刷地向后退去。
俞芳的丈夫叫魏敬谦,他和俞芳都是1928年出生,同属大龙。敬谦祖上也是从胶东闯关东过来的,定居在吉林省榆树县世代务农。敬谦原本姓武,叫武良顺,三岁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了姓魏的车把式,他随母亲、继父来到苇河县石头河子乡克茂村。敬谦有两个哥哥,一个叫武良山,一个叫武良海,那时他俩已经懂事就没有改随继父的姓氏,母亲只把他的姓名改叫魏敬谦。
继父魏德水是为富人家赶大车的,走南闯北还有些见识,母亲也没给他再添香火,他就把敬谦视为己出,打小没让他干农活儿,大点就送他到镇上的学堂读书了。1946年春天,东北民主联军在苇河征兵,那时敬谦正在县里上中学,放学回家见到大哥、二哥愁眉苦脸,一声不吭,一问才知道大哥被征了兵。敬谦见大哥武良山早已娶妻生娃,在家是个顶梁柱,家里的事都由他扛着;二哥武良海是家里的壮劳力,娶亲时间不长,二嫂正在怀孕中,他一看这种情形,也没多考虑就说:“都别犯愁了,你们两个哥哥照顾好家,我去当兵。”父母也舍不得敬谦离开家,可有什么办法呢?就这样敬谦替大哥当了兵。
敬谦参军后没有分到主力部队,而是在地方部队,组织上见他有文化又办事机灵,先是分配给赵雪飞县长当了警卫员,以后当文书、副股长。1948年底辽沈战役后,赵雪飞县长调到哈尔滨市道外公安局当局长,也把敬谦带进了哈尔滨,再后来赵雪飞局长又提为市局的局长,敬谦也调到市局当了副科长。
就在敬谦当兵的第二年,大哥武良山还是参了军,在野战部队当机枪手,跟着部队从松花江一直打过长江,还负过两次伤,立过两次三等功。全国解放后武良山从部队复员,组织上要安排他到县政府工作,可他说:“我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枪林弹雨没有倒下就是万幸,还是回老家种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吧!”一直到现在还在石头河子老家种地。
敬谦想起此事也时有感慨,人的命运就是这样难以捉摸,大哥头一年没去当兵第二年还是参了军,他在部队是野战军的机枪班长,打过不少次大仗、恶仗,好歹命大囫囵个儿回来,可还是个种地的命。自己虽说比大哥早一年参军,但一没吃过苦二没打过仗,还进城当了干部,如果没有那次慨然“替兄从军”,说不定这时还在克茂村撸锄头把子呢!
俞芳和敬谦的结合也充满着戏剧性。
1950年初,俞芳从木材加工厂调回局里在财务科当出纳员,几年不在一起,当初局里的几个好姐妹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每天下班后都满怀喜悦心情去约会、看电影,回来就羞涩又幸福地向同伴们说起甜蜜的恋爱片段。
范琪为人朴实热情,和俞芳同一个宿舍住,两人好到无话不说的程度。范琪的男朋友禹钦在市公安局工作,禹钦经常来找范琪,和俞芳也很熟识,范琪也见过敬谦,但都没把两人往一起想。
有一天,禹钦私下对范琪说:“我的好朋友魏敬谦你是认识的,他还没有女朋友,你给俞芳介绍一下准成。”
范琪听禹钦这样说也笑了起来,说:“可也真是,越在眼皮子底下越没往这上想,他俩人的性格、长相和个头很般配,你给敬谦过个话儿,我和俞芳谈谈,再找机会见个面,我们给他俩当月老儿。”
俞芳家里负担重,弟弟妹妹还小,并没有处对象的想法,但架不住范琪的劝说,就在这两个热心人的安排下与敬谦见面了。
俞芳和敬谦见面时间不长,彼此印象颇佳,敬谦在俞芳眼里是个头不高,身材瘦削,话语不多,有点腼腆;俞芳的轮廓同样也深深留在敬谦的脑海中,身材匀称,眉眼清秀,心地善良,性格直爽。
那是俞芳与敬谦一生中最温馨幸福的一段时光……
俞芳没上过几天学,最佩服有文化的青年人,所以给自己挑选郎君定的第一条件就是能写,敬谦是局里的“大秘”,写东西没挑。俞芳对自己的条件也有一个担心,那就是沉重的家庭负担可能会影响她的婚姻,她在日后的交往中小心地把家里的情况透露给敬谦:“结婚我也要带这个家,要把弟妹全都培养出去,要养娘一辈子!”
敬谦只说了一个字:“嗯!”这是他心中深思熟虑的一个字,就是为了这一个字的承诺,他默默践行了一辈子。
1951年初,俞芳结婚分到房子后,就把娘和弟弟妹妹从亮河搬到哈尔滨和自己一起过,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
这些年来,俞母见桂苓、贵盛、桂莲、桂英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不需自己操心,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帮俞芳操持家务,照看家鸣、家昌、家茹、家兴四个孩子上,以魏家为自己的家,任劳任怨,不辞辛苦。
每当家人在一起时,俞母总是念叨说:“桂芳是家里的功臣,要不是她出来工作到哈尔滨,咱家哪能搬进城,你们哪有这个前程?”
其实,俞芳和弟妹们都知道,娘才是这个家最大的功臣,她为这个家,为每一个孩子所受的贫穷和劳累最多,虽然她从来都不轻易说起自己,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些年,一大家子生活的费用靠的是俞芳、敬谦以及大妹俞苓的工资收入,三个人中敬谦的工资最高。敬谦的母亲一直在农村和大哥二哥一起生活,他很少寄钱接济他们,可把每月的工资全交给俞芳,对俞母、桂苓、贵盛、桂莲、桂英就像嫡亲的一样。自古道:“骨头上的筋,老婆面上的亲”。俞芳也觉得有些难为敬谦,常要敬谦给石头河子老家寄些钱去,可敬谦却说:“娘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把你们姊妹五个拉扯大不容易,另外咱自己家的四个孩子,哪个不是娘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大的?我娘在老家那边,农村不比城里,一年也花不几个钱,过年邮寄点就行了,还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用钱的地方多。”
俞芳每次听到敬谦这样说,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他,将心比心,家家都不容易,实在是委屈敬谦了……
1953年以后,赵雪飞局长又先后调到省公安厅、省人委政法办、省委政法部担任领导职务,敬谦也随之调到省公安厅、省人委政法办、省委政法部,从副科长、科长、副处长,现在是司法处处长。敬谦是内向型性格,平时好静不好动,特别不喜欢体育活动,八小时内研究法律、政策;八小时外“爬格子”,利用业余时间写点“思想漫谈”“青春寄语”“理想情操”等豆腐块文章,经常发表在党报和党刊上,文采在部里小有名气。每次敬谦拿到稿费,就买些肉、菜,全家坐在一起改善生活,俞芳记得敬谦最多的一次稿费,她给弟弟贵盛买条线毯,作为他考上大学的奖励。
俞芳对现在的一切都很知足,大妹桂苓、二妹桂莲在市教育部门工作,弟弟贵盛和小妹桂英在大学、初中读书,都在外面住宿,家里经济拮据的状况日益好转。就在一家人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平稳少忧时,敬谦、俞芳两人的工作先后发生了变化,俞芳自己还好说,从林业部门到高校工作说不上有多少高低,反正没有离开哈尔滨;可敬谦工作的变动却很大,一下子从哈尔滨调到沈阳,在新成立的中共中央东北局办公厅办公室当了巡视员。
敬谦刚听到组建东北局的荒信儿时,并没有往心里去,心想东北局是大机关,要的人又不多,自己拉家带口,年龄也不小,估计不会轮到自己头上。没想到经过几轮酝酿磋商,他倒成了部里的第一人选,原因是省委要求政法部调去的处长必须有理论水平,能写材料。那时有关人事方面的事情口风很严,等到敬谦得到消息,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只等着正式谈话了。
这些年来,敬谦的每一次工作调动都是随赵雪飞部长走的,个人也没多考虑过,可这次老领导也没有动,他心中总有些孤雁离群的感觉。
这老公真可以,能包容下媳妇一大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