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沟 郭天峰文 风临配乐版

石板沟 郭天峰文 风临配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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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板沟
                            文/郭天峰      诵读/风临树玉   配乐/张毅《微风细雨》
        石板沟,就是个平凡的小山沟,知名度好像不超过十公里。也就是秦岭里很普遍的一条山沟,也许在地图上就是个点。
        可那里面有参天的巨木,茂密的森林,清澈的溪流,俨俨的巨石;那里就是一个天然的药材宝库,有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药种;那里是动物的家园,也是动物的乐园;那里有四季不同的如画风景,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那里就是个世外桃源,就是曾经那些先辈们生活的乐土。
         那里有我童年、少年劳作的痕迹,挥洒过劳累的汗水,仰望天空的明眸,静听泉响的慧耳。欢乐、忧愁、困惑、思索夹裹着酽酽的汗臭味,在无奈却有为间,度过勤劳的每一天。反反复复地淌过岁月之河,重重叠叠的一年又一年。
         听祖辈父辈的人讲,以前石板沟里住个几个生产队的人。大多数是大荊牛家山、蔺家山的人,或许是解放后,改变开放政策好了,都陆陆续续地回到大荆老家去了。人去房空,成年累月就成残垣断壁了,有的只剩个土圈圈,有的只剩下垒庄基的石头。大概是解放前或更早逃难进去的,应该是进到了桃源乐土。
        石板沟口,宽约丈许,溪水汩汩而流,经年不息。口狭而内阔,有的地方平台沟坡,很适合耕作生活。石板沟溪流的出口比主河道高丈许,落差较大,河床断断续续能看见突兀峻嶒的板石,水流石板撞响哗哗不绝,更有许多窠臼石窝水注汩汩鸣响。不起眼的平常谷口,实为伏兵奇袭好地方,据说还是隋唐瓦岗军和薛刚反唐活动频繁的地方。好像说古代里面是住着土匪,一茬又一茬的山代王和他的喽啰们都烟消云散了,沟内外的生产生活秩序也正常了。
        石板沟对面的是和尚沟,也经常去,却有更明显的残垣断壁,不知道是不是庙。倒塌了庙宇,也就跑了和尚。前多年出了矿,采矿者蜂拥而至,闹得乌烟瘴气。
       石板河里除了主沟,应该叫中沟吧。还个东沟、小东沟、西沟、北沟等几条大的沟,还有许多小的沟沟岔岔,都没有名字。石板沟顶可是一脚踏三县的地方,商县、洛南、蓝田,还跨了地区,那里是龙凤山顶,也是洛河的源头,也是有故事和传说的地方。龙凤山的左手腹地有老安台(招安台),方圆十里地,听说是当年薛刚驻兵并接受招安的地方。当地老乡在种地时还挖出过石槽、刀、剑等军用物资。
         东沟顶是桦树台子,几面坡都是白花花的桦树,大小粗细高低也不一,密密麻麻地要砍桦树人都知道要去那个地方。桦树皮含油,很好着,湿的剥下来都能点得着。中间的主沟上去经过老虎崖,最后上到龙凤山顶。老虎崖的形状很像老虎,大人们经常讲,可我一直没看出来,山势很陡峭,也许以前有老虎出没吧。西沟顶怕是通向老安台了吧,好像翻越过一两次,记不大清楚了。北沟顶上去,就是荒山野岭吧。
         能养活人的山沟,必然是一处桃源之地。虽然没人居住了,生活的痕迹还在。除了旧村落的遗迹外,麻池、水井、场面等都还在。外了野生的核桃树外,还有许多家植的核桃树,个别的桃树、杏树,也许很多都被人为的砍掉了。
        山里面原来住的人走了,石板沟外的山里人就进来活动频繁了。种些小麦、洋麦、麻子、谷子之类的作物。玉米、土豆、蔬菜都不敢种,怕野猪山羊野兔等糟蹋了。都是带着种子进去,带着收成回来,其它的都不用,太麻烦了。麻杆、麻皮、麻子都要带回去的,都有用的。
         那些年,我们在石板沟放牛,只要山上没有雪。牛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耕地、耙地、种地、拉磨子、推碾子,都是些重体力活。生产队里有饲养员,专职放牛。包产到户了,家家都放。后来几家就合伙,轮流着去放。牛去山上吃草了,放牛人就要去山上打柴。既是牧童,又是樵夫。柴火弄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山上找牛,将牛拢到一起,扛着柴火,赶着牛回家。最恼火的是找不到牛,个别的“独行侠”翻几个山丫或跑几条沟,找起来很费劲。大伙一起找,全凭经验和直觉去找,找到调皮的牛就想狠抽一顿。
         那些年,常年四季去石板沟打柴火。除了下雪,下大雪之外,这深山沟里就有人,就能听到人活动的声音,一个人进空旷的山里也不会害怕。家里要做饭,要烧炕,就要上山弄柴火。到了石板沟,干的湿的柴火都有,就是劳动量和用的时间不一样。家家户户都需要柴火,大人碎娃都需要掮柴火。独木柴火很方便,直接放肩头掮走。捆子柴,要么捆成较大的独捆,要么两小捆搭成个“A”字型,方便掮回家,也可以随时直扶着休息。
        那些年,我们也专门去石板沟扛些木头回来建房、做家具。盖瓦房、搭棚棚,都需要椽和檩条、担子,就需要上山去砍。父亲那些年解板做笼圈,就需要去山上找三十公分左右的木头。我和父亲毎人掮三四根,来回地交替倒着掮。全都掮到沟口,找出草窝里藏的架子车,把木头装上架子车拉回家。父亲和母亲将木头解成薄板,弯成圈,一盘一盘地放到架子车上,拉到百里以外的县城去卖,跋山涉水,要翻好几座山。
         冬天打柴扛木头,脚手冻地跟猴啃,穿得再厚也不行。有的山坡有没膝的积雪,青冰可能随处都有。可就有一样好处,独木不用扛。在木头上钉马环或用镰刀斧头削个楦头,绑上绳子,从山下拉着溜下来。就是在雪地里,在青冰上拉着也不费力。
        那些年,我们去石板沟挖药材。石板沟就是个天然的宝库,沟深林密,有很多知名和不知名的名贵药材。去大山里挖药材,赶天亮就得进山。母亲晚上两三点就起床做饭,烙个大锅盔馍,切成小块,装进布背兜里。我和弟弟吃完饭,扛上镢头,北上背兜,背兜里是干粮和水瓶。天还黑着就出发,半夜鸡叫,也不知道是几更天,天麻茬亮才能到山上。弟弟只提个小镢头,其余的行礼都是我带,还要约好几家人,人太少了,黑天半夜地去山上,确实是害怕。山上的药材很多,挖药也是有目的性的,啥火就采啥。半夏、倒勾棘,还有像红虫虫一样的药,忘记叫啥名字了。像猪苓、野参那名贵药材,都是要当运气的。
         山上挖药的人很多,像过队伍一样,成群结伴的,一面山一面山地过。树木丛里、荆棘群里到处钻,细心观察是一方面,财运也很重要。挂烂了衣服,划破了手臂都是些小事,不小心就会捅了马蜂窝,手抓一团蛇也是常事。有些蛇吊在树上,像树枝一样,很难辨认,危险很。饿了吃几口干粮,渴了喝几口凉开水。时常干粮吃完了,摘不到野果野味,只能干饿着。喝山泉水,也是家常便饭。晚上回去才能尽饱地咥一顿,吃完了就睡。挖回的药材由母亲负责晾干,卖到药材站以补贴家用或做我们的学费。
         那些年,我们经常去石板沟摘食野味。石板沟里,野果子很多,春夏秋都有。野草莓,山里人叫帽帽果,春夏之交,满山遍野,荒草丛里好多好多,一天能摘几笼。毛桃、毛杏很甜很甜,就是没有家植的个大。张瓜(八月炸)、刺梅(野洋梅)、桑椹、野葡萄都是很甜美的野果子,山楂、五味子不仅是野果,还是有名的中药材。野生的苦李,熟了也黄黄甜甜的。还有野梨,硬地跟铁一样,核很大,但却特别甜,老人说能当中药。棠棣子、剪子股刺都是秋季的美味。要吃松子是很费事的,要快就火烧,不急了,就等晒干。有些看起来很好看的野果子,没人敢吃,怕有毒,像黑老鸭刺,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些年,我们经常去石扳沟摸鱼。清清的溪水,有潭就会有鱼。逮鱼一般都是夏天,要么用手去石头下去摸,要么改水道泽潭而渔,要么用大锤敲石震鱼,最原始就是搬起这个石头去砸那个石头,石头下的鱼就会震晕震死漂出来。冷水里的黑面鱼很多,一晌午就能弄一盆。有时还会抓到娃娃鱼,也算是稀有动物。娃娃鱼是两栖动物,下雨时就会自己跑上岸来,平时夜间也会爬上岸乘凉,上了岸就会被人拾走。当年有许多牟利者,晚上打着手电筒去抓捕,听说卖的很贵很贵,娃娃鱼几乎绝迹。还有些专门去山里捕蛇,很吓人的。石板沟里的鱼,纯天然的,味道鲜美,是儿时难得的美味佳肴。
        那些年,我们经常去石板沟挖野菜,摘神仙叶子,采桑叶,割竹子,割笼条,砍豆角架杆杆……
         靠山吃山,凡是生产生活需要就要去山上,找必须品,找必备品。山里有无尽的宝库,只要有智慧,有劳力,就会人定胜天地去改变生活,创造良好的有再生的生活。
        石板沟,就是本厚厚的书,记载着我的童年少年。也记载着许多人的人生经历,也有可能是一生一世。她既承载着历史的变迁,也见证着岁月的沧桑,印证并冲刷着一串又一串的脚印。
        如今,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石板沟也封山育林了。昔日繁华的石板沟变得冷清荒芜了。每每开车从沟口经过,远远望见被荒草淹没的沟口,也是思绪万千。
      儿时,时常躺在石板沟的平坦巨石上望着蓝天白云,心里老是想着山外到底是个啥样子?西安,啥时候才能去西安看看?怎样才能离开大山,不受那样的苦?以后我长大了……
       这些年,背井离乡,真的工作生活在山外,到了西安。而那些年,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却发酵变成了醇醇的情愫,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驱之不离。


                                                                                                          2021年立春之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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