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成先生最新出版著作《禅说庄子》系列共16本,以通俗的语言,对《庄子》中的26篇,通过逐句分析的方式进行解析,结合佛教禅宗思想分析庄禅之间的内在关系,并结合现实人生,突出每篇文字的现实警讯与指导意义,为浮躁迷失的现代人指出另一条安身立命的途径。文字浅白易懂,说理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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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形与无形之德
“何谓德不形?”鲁哀公问完了什么叫“才全”,接下来又问孔子什么叫“德不形”。很多人看到这个有德、那个有德,往往都是些“有形之德”。具体到谁又做好人好事了,政府表扬了,媒体报道了,这些都是有形的。如何使自己修炼到“德不形”?所做的功德、善事不少,却又不显露,几乎没有人知道,你就能德化天下了。“德化天下”,还要让受你德化的人不觉得,不晓得是受了你的恩惠。
孔夫子就给他解答说:“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
道家很注重水的功能,经常提到水的妙用,所以《道德经》中有“上善若水”的说法。“上善若水”的境界很高啊,已经超越了“知者乐水”的意味了。这里又提到一个概念,“平者,水停之盛”,什么叫“平”?大家都晓得,韩愈《送孟东野序》中有“物不得其平则鸣”这句话。不平则鸣,平则不鸣。不平,就是心不平嘛,心里不平衡你就要吼起来,把自己的愤懑之气加以释放。这里取“水停”的状态来讲“心平”,因为只有水静止了才能停,停下来了才能平,水平,才能鉴物嘛。
我们都喜欢平,不喜欢不平,见了人间不平就想铲平。我们喜欢心平,心静如止水,才可以真正地观察万物,取法于万物。法也要平,如果没有平就失去了公正。《易经》里“元、亨、利、贞”那个“贞”字,就包含有“平”的意思在里面。
所以“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作为工匠,他也要平,修房子的人都要提个水平,否则房子修成歪的,那怎么行?木匠也要取个水平,水平不好,你做的家具也摆不起来。你治家,也要平,一碗水端平。社会要讲公平,法院的徽章里就有一个天平。对官府而言,你政策有了倾斜,厚此薄彼,那肯定不行。为什么?因为与天道相违。天道对万物都是平等的,借用基督教的话说,就是“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借用欧洲大革命的话来说,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个“平”,实际上是万物的原则,就像我们画一个坐标,坐标点就是中心,是XY两根轴的交点,这可以权衡天下。
“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对于这个“平”,我们要“内保”,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到外面去显示。啊,我有一杆秤,可称天下人。我们平常在外面看到一个人,只要看到他眼睛里有一杆秤,就觉得与他打交道不舒服。他在掂量你的美丑富贵荣辱嘛,这个就不舒服。你被别人用X光透视了,不安逸嘛。所以“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即便你有这个功夫、这个能力,也千万不要去张扬。
“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这个“德”字啊,大家都在讲,老子讲,庄子讲,孔子也讲。那么,这个德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觉得庄子这一句话的感觉最贴切。“德,成和之修也”,德就是和谐。修养到了相应的火候,而且不外流出来。“谦受益,满招损”,德,就有谦在里面。如果离开了谦,那么这人就是一个无德之人。所以,德是绝对不显,不自吹自擂的。到了这个修行境界,“物不能离也”,谁都愿意亲近你。每一个人都愿意与有德的人打交道,不愿意与无德的人打交道。因为无德的人天天都在敲算盘,你和他打交道不舒服。我们都愿意与有奉献精神的人打交道。
别人凭什么亲近你?舍不得离开你?你有内德嘛。内德不具,不能给予别人,不能帮助别人,别人就不会聚在你身边。凝聚力、向心力从哪里来?地球能把万物拖着走,就是力量很强大,地球上的山也好、海也好,怎么运动都甩不出去,想离开地球都不行。为什么?就是地球的力量太大了,自身具有凝聚力和向心力。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德上用功,修炼自己的德性。
以德为友,相尚以道
下面这一段是整个故事的高潮了。鲁哀公与孔子议论了哀骀它这么一个至人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哀公异日以告闵子”,又和孔夫子的学生闵子,谈起了这个事情。“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其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鲁哀公说,我自从南面称君以来,做了很多很多勤政爱民的事情,自以为我很英明,很了不起,做得很够了。但是我听了孔夫子议论哀骀它的话,听了他所说的那番圣人之言,我就感到自己实在是太孤陋寡闻,太自以为是了。我以前搞的那一套确实是虚有其名,言行不自重,政令随意,是轻用其国。
道家讲自然,讲绝圣弃智,要把尧舜文武的这一套全部都放弃,让人们放弃社会性,回归自然性。社会性的关键,就是礼乐刑政,这一套东西是社会性的根本。当然,礼乐刑政这也只是个代称,泛指人类社会一切的社会规范。礼乐刑政有古代的、现代的、东方的、西方的,各有各的特点。用于面对整个社会,那还是需要的;但用于面对自然,就恰恰是对自然的伤害。所以礼乐刑政也需要与时俱进,时过则法迁。
古人说,“天不变道亦不变”。实际上,天每天都在变,你想不变是不可能的,所以《易经》才有“日新之谓盛德”之说,《尚书》才有“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些说法。一般的人哪里懂得天道、人道的运行呢?一般的礼乐刑政,哪怕它再尽善尽美,只要拿给糟糕的人来机械地操作,往往就是“误其身,亡其国”,都是“轻用吾身而亡其国”。一涉及变法的事情,礼乐刑政的事情,就是不能随便动的,一动就动了国家的根本。但是不动呢?也可能要危及国家的根本。所以涉及这些事情,往往不好说,不好料理。作为平庸之君来说,那就是“轻用吾身而亡其国”,政令随意,言行不自重,然后就导致亡国亡家。
所以,哀公听了孔子的议论,他就说:“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鲁哀公在庄子笔下,能达到与孔子“以德友相交”,也是很了不起的。在中国历史上,君臣之间能够成为德友的很少。范仲淹虽在《严先生祠堂记》里面说,光武皇帝和严子陵先生是德友,在史实里面也未必谈得上。虽然光武皇帝比较贤明,但他与严光的关系还是被范仲淹那篇文章放大了。刘邦和张良算不算德友呢?也说不上。诸葛亮与刘备算不算德友?也算不上。唐太宗与魏征算不算?也不算。唐肃宗、代宗、德宗与李泌算不算?大概更算不上了。往后来看,朱元璋和刘伯温算不算?恐怕还是算不上。
我们从古往今来的历史进程中看,朝廷上能够君臣一体、成为德友的是少之又少。一时可以,但长久不行。历史上不乏君臣一体,“奉天承运”,开新篇章的那些故事,开始可能还是,但坐稳江山以后,君臣间相互起疑几乎成为必然,“德友”大多就成了“阶级敌人”。
所以,人能成为德友,朋友之间能够相尚以道,那个是理想。真正能够相尚以道的人很少很少。为什么?因为你作不得主,尽管你对道仰慕之、追随之,但在生活之中,你未必把控得住你的业力。你自己的喜怒哀乐,往往要与“相尚以道”不自觉地唱对台戏。你自己一旦把控不住,那么误会是非就来了,误会是非来了,就更加的把控不住。
所以,“德友”是我们的一种目标,一种理想,我们要为之追求。在追求的过程中,你又要学会放得下。这个就很微妙了。
听着乱跳
冯老师的解读,非常接地气。庄子的智慧,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