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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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九年五月二十八日,雨。



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是那种这个时节特有的雨——十里之外天气不同,忽一会儿晴,忽一会儿雨。忽一会儿大,忽一会儿小。但天总是阴沉的,这样的天气使人感到烦闷,感到做任何事情都烦躁无味,想要和人说些什么。于是,我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与一个太久没有聊天的姑娘谈起这次雨。



我说:这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了。



她说:天空可能在哭。



我说:为什么?



她答道:伤心呗。



我打趣道:为什么伤心,是因为太阳跟月亮谈恋爱了吗?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吧。



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已无话可说,谈话便就此终止。随后,关了手机又躺在了床上。因为什么事也不想做,便想着谈话中天空的哭。天空是在哭吗,为什么哭,是不是太阳跟月亮谈恋爱了?



当然,这自然是我打发时间时无聊的幻想,暂且不说天空、太阳和月亮知不知晓我们凡人口中所说的情爱,单就它们自身而言,也是永远可能相恋的。因为从时间的角度上来讲太阳是白天出现,而月亮则是在晚上出现的。这不是说它们不能见面,而是说两者见面的时间肯定是有的,但不会太久。相见之时也是一东一西,纵然开口说话也两不相闻。如此,莫不是几个照面就都已心心念念?然纵是双方都心心念念了,它们也不能谈个恋爱,因为念虽然可以是恋,但两者要在一起相偎相依的谈个恋爱,却是永生也不可能,因为命。



在家呆得太久了,想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看看书已然是坐不住的,最后还是换了件衣服拿起伞戴着耳机出了门。



街上的行人不多,下午六点,这已经是一天的尽头了,大多数的人都在赶着回家。虽说出门之前我还在阳台上用手试了试雨,但实际上出了门才知道这伞带得并无必要,不过我还是将伞打开撑着了。其实相比于晴天,我更喜欢的是雨天,因为这时候可以用伞将整个人盖住,然后肆无忌惮的打量来往的行人,或者缓步而无精打采地胡乱走,更或者目光涣散的想些什么。



和往常一样,走在路上的我依旧是喜欢一边走一边幻想。



这次我想的是这伞。这伞为什么会是圆的,为什么会刚好有两个人的位置?而大多数人的伞的另一半都是空的,这样不会让走在伞下的人感到孤独吗?如是,为什么不生产一种伞,如果是一个人就打开一半,如果是两个人就打开两半,虽说这有难度,但照现在的科技和手工艺水平,要做到定然是不难的罢。



果然,这个时节——雨一下又大了。



那些本来走得较为悠闲却没带伞的人开始狂奔了,有些人跑到了可以躲雨的地方,而有些人则义无反顾的回家。我扭了一下手中的伞,一排水珠纷然而下。



我又开始幻想,这时候我想这么大的雨,那些没有伞的人会不会冲到我的伞下来。如果来了我定然会将伞的一大半给他让他淋不到雨。如果跟我同性,我还会给他递上一支烟,然后边走边聊聊天。但若是姑娘呢,我会怎么样,我要说些什么?是不是该拿下耳机没话找话的说些话,进一步留下个联系方式什么的。继而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聊聊天,如果对方单身,还可以再进一步聊聊感情。



呵呵,虽说太罗曼蒂克,太荒唐,但想想总是可以的罢。然而,我想,或许我应该什么话也不会说。说些什么呢,又何必要说。她也许会看我,会跟我解释些什么,但我戴着耳机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说。如此,她不会显露出她的不安,我也不会展现出我没话找话的拙劣和滑稽。我与她,只是因为都要走路,我暂时有伞,而她没有。我用暂时的伞渡她,她暂借我伞的一半走路。



仅此而已。



而这最后,应该是她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离去了,我还是继续撑着伞戴着耳机走我的路。



想想,在这二十年来我做过做疯狂的一件事莫过于那次凌晨一点坐了二十几公里的车跑去守着一个姑娘。那是她第一次出去喝酒喝通宵,她说害怕。当时我已经躺下了,但一收到她的消息我就立刻穿着衣服赶了过去。因为她们是一群姑娘在喝,所以我进去并不方便,我就在KTV不远的地方等着。我说,如果出什么事了,就给我发消息。



当时已进入冬天的深处,而且又是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我站在ktv不远的十字路口。可以说四周都是风了,寒风冷冽。即便我出门的时候就预测到了这一切故此多穿了几件衣服,但事实说明我还是低估这个时节的寒冷。为此我只能来回地在街上走,而且还多次故意去上厕所以此来逃脱寒冷的追杀。这时候的街上时不时也有一两个人路过,有喝醉的,有才从网吧出来的,也有上夜班才下班的,还有夜里才开始上班的……我想他们肯定也注意到了我,那在他们看来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还是喝醉了不回家的人?



总之,我就那样来来回回地走,来来回回的去上厕所。最后,要到六点的时候我才开始回家。到家后,她给我发来了消息。她说谢谢,说很感动,还问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我说没什么啊,既然你在我的世界之中,那么你需要我,我肯定会出现的。



事后在喝酒的时候我与朋友说起此事,朋友问我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我笑笑喝了杯酒什么也没说。也许在他们看来,那自然就是喜欢了,但其实不是,也或者不都是。



就像那一夜的最后,我对那个姑娘说的一样:既然你在我的世界之中,那么你需要,我肯定会出现的。这句话的“在我的世界之中”,并不单指我于她,而是说在我看来我和她都在走一条路,走各自的路。



这世上没有两条路是一样的,自然也不可能有两个人要走的路是一样的。就像上面那想像中冲入我伞中的那个人,当那个人冲入我伞中那一刻,我们的路就相交了,而这交点出现的原因必然是她需要我手中暂时有的伞,需要我渡她。而这渡缺不仅仅是我渡她,也是她渡我。因为即便是在那一刻两条路相交了,但我们必然还要前行,并且还将各自走在各自的路上。也就是说既然还是都在走,也就是都是各取所需,那又何来谁对谁好,我渡你不若说是你渡我。我守着她度过了那个不安的夜,不如说是她带我走过了那个夜,让我知道我的路上还有这样的可能,站在今天还有这样的回忆。



好了,我要去的地方到了。



最后需要补充的是,那个姑娘是我认识了四年的姑娘,也是跟我聊天聊了四年的姑娘。那时候我们好像总有无穷无尽的话题,总是聊到凌晨两三点,总是聊也聊不完。但两个人,既然是两条不一样的路,那么即便是相交,也总有尽头的那天。到尽头的那天的时候,她删了我的联系方式,我睡了一觉,一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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