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社涛系列散文《父亲》(3) 蓝总播音

程社涛系列散文《父亲》(3) 蓝总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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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程社涛,网名灞河水,蓝田玉山人,1980年生人。爱好广泛,喜交朋友,工作之余喜好文字,《西北作家》首批签约作家。个人理念:用文字记录生活,借影像收藏岁月,以一颗赤诚之心交天下朋友。作品曾发表于《蓝田文学》《在蓝田》《大秦文摘》、《西部文学》《西北作家》等网络、公众平台。QQ:灞河水,598947196;微信:灞河水,chengshetao2014;个人微信公众平台:灞水长流,chengshetao


        大约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同学中开始流行打乒乓球。每到课间时分,校园里仅有的两个乒乓球台都会被同学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短短十分钟,绝大多数同学是连球拍都摸不上的。更有甚者,为了争夺球台而大打出手,后来学校干脆拆掉了乒乓球台。于是,一些同学便逃课到对面的初中去打球,运气不好时,就会被班主任从初中校园揪着耳朵拎回教室,逗得同学们笑得直不起腰。

 受环境影响,我和哥哥自然而然也成了乒乓球爱好者,而拥有一副属于自己的乒乓球拍就成了那个时候最大的心愿。

 一次晚饭后,我和哥哥向父亲讲明了我们想要一副乒乓球拍的想法,父亲一口拒绝了我们。在他的眼里,那都是我们贪玩的心在作祟,绝对是影响学习成绩的举动。再说,一副球拍少则十来块钱,多则二十几块钱,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个学期的学费也就几十块钱,如果要用学费的三分之一来购置一副球拍,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咱爸不给咱买球拍,咱就自己攒钱买吧。”哥哥说到。

 “咱就没有钱,拿啥攒呀?”我质疑着。

 “咱卖破烂攒钱吧,家里的废铜烂铁,旧凉鞋,旧塑料盆都能卖。”哥哥说。

 “就这几毛几毛的攒,要攒到啥时候去呀?”我再次质疑。

 “也只能这样了,唉!”哥哥叹了叹气。

 于是,我们每天放学后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家里翻箱倒柜搜集各种可以换钱的废旧物品,以期早日实现我们买球拍的愿望。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我和哥哥放学回家吃过饭后,准备找小伙伴们玩,刚出门就被父亲叫住了。我们以为又犯了什么错误,忐忑不安地随着父亲进了门。父亲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故意板起脸来。此刻,我和哥哥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突然,父亲神秘的笑了,转过身就从摆放在门厅里的那张三斗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副乒乓球拍。

 “爸给你们用木头割了一副乒乓球拍,比卖的球拍实惠多了,用坏了爸还能给你们修理,你们试试看好用不?”

 此刻,我和哥哥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用语言表达了。尽管父亲手工打造的球拍看起来没有供销社柜台里的球拍精致,但手柄上的夹板和球拍上的胶皮一应俱全。虽说胶皮是用小鞋钉把汽车内胎的橡胶钉到球拍上的,却丝毫没有影响我和哥哥对这款纯手工打造的球拍的喜爱之情,对于父亲的匠心之作我们也毫不吝惜的给予了各种溢美之词。父亲得到我们的赞扬后也乐得合不拢嘴,又开始向我们重申他以前也是一个技艺高超的木匠,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父亲早年曾师从邻村的铁汉爷学习木匠手艺。听父亲讲,他做过瓦架子,做过木门,还和铁汉爷在方圆十几里的地界给人盖过房。做木门和盖房的经历还隐约保留在我幼年的记忆中。老屋大院子间半房的窗户下就是父亲木匠生涯时的工作场所,唯一的助手就是母亲。父亲经常会在院子的那棵泡桐树下用烟熏火燎的方式校正木料的曲直。后来做木门的营生难以养家糊口,被迫放弃。于是,便跟随铁汉爷在方圆十几里的地界给人盖房子,至于工钱多少,我们不得而知。房子立木时主家会对盖房的匠人进行一一答谢,这也是老家的一种习俗,答谢的礼品通常就是一条毛巾一盒香皂,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家里的香皂盒往往比隔壁六大家要多出好几个。

 父亲作为一个匠人的身份时至今日也未曾得到过母亲的认可。母亲经常调侃父亲:“铁汉叔都说,你做的活简直就看不成,太粗糙,给人家垒的墙就像狗啃了一样,而且每次都是失急慌忙的,我都不知道你那几年咋当的匠人,都辱没了铁汉叔的好名声了。”每每遭遇母亲的调侃,父亲总是嘿嘿一笑并回应道:“就这,当年还是很抢手的,你不服?你看屋里的桌子、凳子、板柜,哪个不是我做的?”我和哥哥在一旁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而今,拿着父亲纯手工打造的乒乓球拍,我和哥哥在心里多多少少对父亲匠人的身份有了那么一点认可,如果能够再精致些,我想我们的认可度也一定会更高的。

 父亲得意于他的纯手工产品,于是就把家里一块新制作的双人床床板抬了下来,支到屋子中间给我们当球台使用,床板中间放上几块红砖做球网就可以开打了。只是我们自己的原生态球台整整比标准球台大了好几圈,球台大了,反倒更容易打球了,我们也非常享受。自此,我家便成了小伙伴们的根据地。每天放学吃过饭,小伙伴们便三五成群地朝我家拥来。每次一个球的单循环后,最终的胜出者就是庄家,剩余的所有人必须接庄家一个球进行考试,胜者即视为考试通过,是可以打一局的,每局六个球,如果一开局就连输三球的话就会被直接淘汰,而每局的优胜者就成为新的庄家了。如此往复,乐此不疲,欢声笑语每天从我家传出,飘荡在村巷深处。周末的时候,家里的小伙伴更多了,贪恋于乒乓球的魅力,大家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又是一个周末,小伙伴们和往常一样在我家打乒乓球,恰逢父亲从北坡地里刨红苕回家。每年秋季,新鲜红苕刚出土,父母都会在第一时间给我和哥哥蒸红苕,红苕甘甜黏软的滋味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让人不断地咽口水。看到家里这么一大帮小伙伴,父亲决定给我们蒸一大锅红苕。

 小伙伴们一边打球,一边询问着红苕出锅的时间。父亲在一帮小孩子闹哄哄的奉承声中也乐得像个孩子一样,居然来了兴致,给我们唱起了自己改编的歌曲来。

 “世上只有爸爸好,爸爸给你蒸红苕,吃了爸爸的红苕,幸福享不了。”

 小伙伴们被父亲改编的歌曲逗得哈哈大笑,纷纷竖起了大拇指。父亲一边拉风箱一边唱着歌,小伙伴们在一边笑得更开心了。

 父亲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我们这帮孩子们的喜爱。此刻的父亲更像是一个老顽童,乐乐呵呵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

 1992年的下半年,我上六年级了,哥哥也已经成了初中生。父亲在经历了各种营生之后在别人的介绍下开始从事奶牛养殖,于是,家里便多了一个成员——一头白毛黑斑的大奶牛。

 自从有了这个大家伙之后,父母更加忙碌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挤牛奶,然后由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装满牛奶的大奶桶赶到五里之外的镇上的奶粉厂交售,回来后还要喂牛,收拾牛圈,割草。甚为辛苦。

 上了五年级之后,父亲对我和哥哥节假日的管制放松了许多,几乎不再强制“学习”。用他的话说,我们长大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约束了。其实我们知道,父亲不再强制的根本的原因是我们的花销大了,父亲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为了生计无暇顾及我们了。但是,对于我们的学业,父亲从未轻视过,还是一如既往地重视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懂事,节假日的闲暇时间就会提上竹笼去给奶牛割草,也算是为家里的一点小小的分担吧。

 在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为了给家里的奶牛储备过冬草料,父亲发起了一场收购青草的活动。凡是村里的小伙伴们利用假期闲暇时间割草交到我家的,一律按每斤一分钱的价格进行收购。一时间,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纷纷提上竹笼到河畔或者南、北坡去割草。邻近村庄的孩子们听到消息后也纷纷提上竹笼加入了割草大军。好不壮观!


 在收购青草过秤时,时常能从小伙伴的竹笼中倒出石头、土块之类的压秤物来,父亲总是视而不见。好多次我和哥哥都忍不住要重新过秤,父亲却一笑了之,还是按之前称量的重量给小伙伴付了款,还一再鼓励对方明天再来。小伙伴们拿到自己辛苦换来的收入后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时间来到了1994年暑假,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准初二学生了。由于我所在的白玉中学逐渐没落,于是在父亲的安排下,将我转到了位于镇上的许庙中学,我的初二也从许庙中学翻开了新的一页。

         父亲人生中最大的考验也发生在那年秋天。

 在我初二刚刚转学不久,母亲便得了一场大病。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取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带着母亲来到了百里之外的西安城。为了不耽搁我和哥哥的学习,父亲专门请来了大姑照顾我们。整整三个多月,我们没有和母亲见过面,心里始终是空落落的,在这期间也曾传出母亲病情非常严重的可怕消息,我和哥哥开始有点担心母亲的病情了。

 父亲也曾回来过几次,是为母亲筹措医疗费的。最后一次回来,父亲狠下心卖掉了拴在院子牛圈里养了三年的两头黑白花相间的大奶牛,这是家里最后的财产了。在两头黑白花相间的大奶牛被买牛人拉走时,我哭了,我舍不得这两头黑白花相间的大奶牛,我是看着它们从小牛犊一天天地长大的。此刻,我和哥哥的心几乎笼罩在了一团厚重的、恐惧的阴云里面。我们更加担心母亲的病情了,而父亲卖牛的举动更进一步印证了我们的担心。

 买牛人拉走奶牛之后,父亲把我和哥哥叫到了屋里。父亲告诉我们,母亲的病情比较严重,同时也表示将竭尽所能为母亲治病,那怕就是卖房子也绝不会放弃母亲的治疗。

 父亲憔悴了很多,但眼神里却透出一种男人特有的坚毅的目光。临走时,父亲告诉我们要好好学习,不要让他和母亲太操心。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安。

       

 在和母亲分开两个多月后,从西安传来了母亲病情好转的消息。对于我们和这个家庭来说,这无异于黑暗里的一线曙光。悬了好几个月的心终于可以稍稍的放下了,心中笼罩的阴云也开始慢慢地散去。

 一个月后,一个暖阳高照的冬日的星期天早晨,分开了三个月的母亲终于康复出院回到了家中。在见到母亲的一刹那,我和哥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母亲的眼眶也是湿润了。这是激动的泪水,是幸福的泪水,心中的阴霾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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