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口老旧的、满积着灰尘的书橱中,我保存着一个浸在酒精瓶中的断指;每当无聊地去翻寻古籍的时候,它就含愁地勾起一个使我悲哀的记忆。这是我一个已牺牲了的朋友底断指,它是惨白的,枯瘦的,和我的友人一样;时常萦系着我的,而且是很分明的,是他将这断指交给我的时候的情景:“替我保存这可笑可怜的恋爱的纪念吧,在零落的生涯中,它是只能增加我的不幸。”他的话是舒缓的,沉着的,像一个叹息,而他的眼中似乎含有泪水,虽然微笑在脸上。关于他“可笑可怜的恋爱”我可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他在一个工人家里被捕去;随后是酷刑吧,随后是惨苦的牢狱吧,随后是死刑吧,那等待着我们大家的死刑吧。关于他“可笑可怜的恋爱”我可不知道,他从未对我谈起过,即使在喝醉酒时。但我猜想这一定是一段悲哀的事,他隐藏着, 他想使它随着截断的手指一同被遗忘了。这断指上还染着油墨底痕迹, 是赤色的,是可爱的光辉的赤色的,它很灿烂地在这截断的手指上,正如他责备别人懦怯的目光在我心头一样。这断指常带了轻微又粘着的悲哀给我,但是这在我又是一件很有用的珍品,每当为了一件琐事而颓丧的时候,我会说:“好,让我拿出那个玻璃瓶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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