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贞:不,不,我是尼姑,这里是庵堂,你不要扰乱佛门清规。徐元宰:这画中之人他是谁?王志贞:他……他是神。徐元宰:是神他是哪一尊?王志贞:他……他是一尊无名神。徐元宰:依我看他不是仙不是神,它是我父申……王志贞:他不是申贵升,他不是申贵升。他不是……徐元宰:世上多少姓申人,我何曾说他是申贵升。她自己连说二三声,看起来申贵升就是我父亲。娘啊,母亲啊!我手拿血书蜻蜓作凭证,哀求母亲将儿认。十八年孩儿离娘儿孤零,从未领受慈母心。怕什么尼姑庵堂私生子,认儿要毁儿一生。我不要良田千顷,我不羡金榜题名。我不怕人言可畏,我只求乐叙天伦。娘,哪怕是这富贵荣华、荣华富贵我都可抛,孩儿定要认娘亲。娘啊……
儿是春花方茂盛,认儿要毁儿前程。我愿将母子之情心底沉,让儿在世好做人。徐元宰:师太,你怎么要走了?师太,师太,长眉罗汉,罗汉菩萨啊!娘亲离儿已相近,为什么她既想认来又不认。人都说母子连心如骨肉,为什么我娘对我冷如冰。为什么我多次比喻她不理会,几番说明她不灵清。为什么我千方百计来求恳,她铁石的人儿不动心。为什么我满腔热情换无情,为什么她将我当作陌路人。王志贞:元宰是句句言语像钢针,刺得我哑口无言痛万分。天哪,你为何既无灵又无情,害得我亲生儿子不能认,左难右难难煞了人。徐元宰:师太!我追上前去再求恳。王志贞:申郎,夫啊!今日孩儿到庵门,我是失了主意乱了心。徐元宰:听得房内传哭声,元宰暂且在门外听。
我本是佛门修行人,出家怎能恋红尘。今天我若把儿认,一场大祸就降临。一生名誉败干净,一场风波平地生。一张状纸到官厅,一道禁令封庵门。一顿乱棍将我赶,一城百姓都议论。一群顽童随后跟,一个个指指划划说不停。千人骂万人恨,叫我在世怎做人。徐元宰:看来她就是我母亲,为什么她既想认来又不认。王志贞:我若不将儿来认,岂不太伤娇儿心。他千方百计将我寻,我怎能忍心拒儿不相认。何况我十八年想儿到如今,我是为儿流泪为儿病,我是为儿受苦为儿生,今日里儿到跟前我怎不认。见儿头戴解元巾,少年有才人尊敬。今天我若将儿认,要害他在人前低三分。三亲六眷不理睬,同窗好友不接近。申家祠堂难题名,京都考场难进门。
徐元宰:就是这尊长眉罗汉。长眉罗汉露笑容,不知是吉还是凶。王志贞:长眉罗汉露笑容,自然主吉不主凶。徐元宰:真的?王志贞:他在笑你。徐元宰:笑我什么?王志贞:他笑你云窗读书勤用功,将来能做状元公。徐元宰:不!他笑我云窗读书勤用功,身从何来也朦胧。他笑我为何不去将母寻,因何母子不重逢。长眉罗汉,你若真的有灵性,菩萨应该善心重。你告诉我何人是我的生身母,我该到何处去寻踪。你告诉我玉蜻蜓本是谁留下,血书隐藏何内容。你告诉我未末酉初他是谁,士心卜贝她在哪座庵堂中。王志贞:听他言真好比霹雳晴空,看来是我的儿他来到庵中。他今年正是十八岁,貌与申郎一般同。血书字句已解通,今日里母子好重逢,待我上前将儿认。
徐元宰:哦?那就请师太替我问一个吉凶。王志贞:请问解元公今年几岁?徐元宰:今年一十八岁。王志贞:十八岁?徐元宰:十八岁。王志贞:解元公,你是哪一只脚先进来的?徐元宰:问这作甚?王志贞:左脚先进从左算起,右脚先进从右算起。徐元宰:我是左脚先进门的。王志贞:待贫尼算来。一五,一十,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哎呀!数到这长眉罗汉心潮涌,往事历历恍如梦。十八年前凡心动,那申郎也是求他作媒翁。可叹我云房产子难收养,只落得母子永别难重逢。徐元宰:师太你为什么流泪?王志贞:我……我没有流泪,是灰尘落到我的眼睛里去了。徐元宰:是灰尘落到你的眼睛里去了,那你为什么不与我再数下去啊?王志贞:就是这尊长眉罗汉。
王志贞:你眼睛黑白分明无毛病,为何说前世未点琉璃灯?徐元宰:我若点过琉璃灯,为什么我自己的娘亲也认不清。王志贞:说什么你自己的娘亲认不清,你不是徐家堂上有娘亲?徐元宰:元宰虽是徐家养,元宰不是徐家生。王志贞:你何时离开生身母?徐元宰:我才出娘胎就离分。王志贞:你可知生身之母在何处?徐元宰:我只知她是个身傍莲池的出家人。王志贞:解元公,抬头三尺有神灵,解元公你说话要留神。解元公疑难事不明,到罗汉堂上求神灵。徐元宰:罗汉堂!王志贞:解元公请。徐元宰:还是师太先请。罗汉堂罗汉供,罗汉菩萨多威风。姿态万千都不同,请问师太有何用。王志贞:罗汉堂罗汉供,罗汉菩萨真威风。姿态万千ge不同,能问祸福与吉凶。
王志贞:解元公,你错了,这本是善才龙女拜观音,徐元宰:依我看是一双儿女求慈母。王志贞:是拜观音。徐元宰:求娘亲!王志贞:是拜观音。徐元宰:求娘亲,求娘亲啊!王志贞:他几次投石来问路,莫非他真是来寻母。想起了他本是申府寄养子,九年前在寿堂之上曾见过。我回来拜托佛婆去打听,怎奈是花明柳暗未清楚。难道说元宰就是我的儿,天下同貌人也多,不可鲁莽要惹祸。徐元宰:师太你看,抬头望见一盏灯,高高挂起亮晶晶。佛前已有灯火在,为何还要挂此灯。王志贞:此灯名叫琉璃灯,挂在佛前日夜明。前世点过琉璃灯,今世生对好眼睛。前世未点琉璃灯,眼睛模糊看不清。徐元宰:恨只恨我前世未点琉璃灯,只落得我今世不生好眼睛。
纵有好心代它找,只怕是找不到树母是哪棵。徐元宰:我怜鱼子找树母,她为何一点都不领悟。王志贞:他怜鱼子找树母,分明有意打动我。徐元宰:师太。王志贞:解元公,请到前殿进香。徐元宰:如此师太请。王志贞:来此已是大雄宝殿。徐元宰:大雄宝殿!大雄宝殿真巍峨,轩昂佛像用金塑。只见那善才龙女两边站,白衣大士居中坐。我有心借神再试探,看她如何来回答我。师太,为什么这佛门菩萨也会有伤心之事、儿女之情?王志贞:解元公,不知你所指何事?徐元宰:师太,你看这白衣师姑中间坐,为什么她看见儿女不招呼。这一边女孩儿好像在哭泣,手捧银瓶无奈何。那一边男孩儿好像心不死,脚踏莲花想渡河。究竟是儿女认错生身母,还是这师姑娘亲装糊涂
徐元宰:何为放生池?王志贞:放生池泛清波,放生池中鱼儿多。都是那善男信女将它放,为的是戒杀生灵赎罪过。徐元宰:放生池泛清波,放生池中鱼儿多。只见那千条鱼儿水中游,有一条小鱼孤单找鱼母。王志贞:满池鱼儿这么多,怎分鱼儿和鱼母?徐元宰:师太何不用佛法,让它们团圆不受苦。王志贞:鱼儿怎比人有灵,佛法虽大无奈何。徐元宰:我这里话中有意她不知,枉借鱼情心事诉。王志贞:他那里话中有意做暗喻,看来定是有缘故。徐元宰:放生池来走过,但只见院中花草树木多。我有心借此再试探,看她动静又如何。拾起松子有一颗,风吹落地独受苦。师太呀,我想把它送回树,不知哪棵是它母。王志贞:这松子风吹落地无其数,这松树密密层层长得多。
王志贞:孩儿他认娘不惜万般抛,我为何瞻前顾后忧虑深。罢!罢!罢!哪怕他千人骂万人恨,刀加颈火攻心,打下地狱十八层,罚我永世不翻身,今日我也要将儿认,叙一叙十八年来别离情。元宰!徐元宰:母亲!王志贞:我的儿!徐元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