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如何做到眼到、口到、心到？【左宗棠家书】

很多家长和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年轻人一定要用功读书，不过具体来说，用功应该用什么功，怎么去用功，具体做哪些事情，想来想去仿佛又说不大清楚。在这方面左宗棠是有一些独到心得的，他给孩子们提出的用功的要求就非常具体。

下面我们来分享一下咸丰十年的正月三十，左宗棠给儿子写了一封家书，原文是这样的，“孝威、孝宽知之：我于二十八日开船，是夜泊三汉矶，廿九日泊湘阴县城外，三十日即过湖抵岳州。南风甚正，舟行顺速，可毋念也。我此次北行，非其素志。尔等虽小，当亦略知一二。世局如何，家事如何，均不必为尔等言之。惟刻难忘者，尔等近年读书无甚进境，气质毫未变化；恐日复一日，将求为寻常子弟不可得，空负我一片期望之心耳。夜间思及，辄不成眠。今复为尔等言之。尔等能领受与否，则我不能强之，然固不能已于言也。”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我于28日开船，当天晚上停泊在三汉矶，29日停泊在湘阴县城外，30日就过湖抵达岳州。南风刮的很正，船行得很顺利，你们也不要挂念。我这次北行并不符合我平素的志愿，你们虽然很小，但也应该略知一二。目前时局如何，家事如何，这些都不必向你们说，只有一件事我时刻难忘，你们近年来读书没有什么长进，气质毫无变化，恐怕这样一天一天下去，将来你们想成为一般人，目标也实现不了，这样就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一片心愿。 晚上想到这些我实在睡不着， 所以有些话今天要再次对你们强调一下，你们能否领受，能否落实，这方面我不强求，但是作为父亲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接下来左宗棠首先强调了读书问题，原文是这样的，“读书要目到、口到、心到。尔读书不看清字画偏旁，不辨明句读，不记清头尾，是目不到也。喉、舌、唇、牙、齿五音，并不清晰伶俐，朦胧含糊，听不明白，或多几字，或少几字，只图混过，就是口不到也。经传精义奥旨，初学固不能通，至于大略粗解，原易明白。稍肯用心体会，一字求一字下落，一句求一句道理，一事求一事原委；虚字审其神气，实字测其义理，自然渐有所悟。一时思索不得，即请先生解说，一时尚未融释，即将上下文或别章别部义理相近者反复推寻，务期了然于心，了然于口，始可放手。总要将此心运在字里行间，时复思绎，乃为心到。”

在这段话里边，左宗棠特别强调读书一定要眼到、口到、心到，特别是在心到方面，他就强调了经传的奥妙义理，初学者是难以全部掌握的，但是总体上大概的意思还是容易弄明白的。所以遇到虚字要揣摩神气，遇到实字要揣摩义理，一字求一字下落，一句求一句道理，一事求一事原委，这样一来二去就明白了。如果实在弄不明白，还可以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向老师请教，另一种办法是结合上下文，或者结合其他章节部分的义理进行融会贯通，反复对比，这样也能够弄明白。总而言之，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字里行间，反复去探求去推敲，这个就是读书的心到。

讲完读书的“三到”之后，左宗棠就指出了孩子们身上的具体毛病，他是这么说的，“今尔等读书总是混过日子，身在案前，耳目不知用到何处。心中胡思乱想，全无收敛归著之时，悠悠忽忽，日复一日，好似读书是答应人家功夫，是欺哄人家，掩饰人家耳目的勾当。昨日所不知不能者，今日仍是不知不能，去年所不知不能者，今年仍是不知不能。孝威今年十五，孝宽今年十四，转眼就长大成人矣。从前所知所能者，究竟能比乡村子弟之佳者否？试自忖之。”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现在你们两个人读书总是在混日子，身体确实坐在书桌前，但耳朵眼睛不知用到哪里去了，心中一直在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收敛专注的意思，就这样悠闲懒散，一天又一天，好像读书是为别人下功夫，是用来哄别人的，是掩人耳目的勾当。昨天不懂不会的，今天还是不懂不会，去年不懂不会的，今年仍旧不懂不会。孝威已经15岁了，孝宽也14岁了，转眼你们就长大成人了，你们可以想一想，就算从前懂的会的已经掌握的那些东西，究竟能不能比得过乡村那些优秀的子弟？这个问题你们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谈完读书问题，左宗棠接着又谈了立志的问题，而且在谈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指出了具体的方法，就是对标。在立志过程中，一定要对照古往今来的圣贤，对照父母的要求，对照身边优秀的榜样进行反思，寻找差距。原文是这样的，“读书做人，先要立志，想古来圣贤豪杰是我者般年纪时，是何气象，是何学问，是何才干？我现在那一件可以比他？想父母命我读书，延师训课，是何志愿，是何意思，我那一件可以对父母？看同时一辈人，父母常背后夸赞者，是何好样？斥詈者是何坏样？好样要学，坏样断不可学。心中要想个明白，立定主意，念念要学好，事事要学好，自己坏样一概猛省猛改，断不许少有回护，不可因循苟且。务期与古时圣贤豪杰少小时志气一般，方可慰父母之心，免被他人耻笑。”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读书做人首先要立志，要想一想，古往今来的圣贤豪杰，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气象，有什么样的学问，有什么样的才干？我的所作所为哪一件能跟他们相比？接着再想一想，父母命我读书，请老师给我讲课，他们目的是什么，对我寄予什么样的希望？而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哪一件可以对得起父母。然后再想一想，在同辈人当中，父母在背后常常夸赞的那个人，他有什么好的表现？而父母常常指责的那个人，他有什么坏的表现？好的表现要学，坏的表现一定不能学。自己心中要想明白要下决心，时时要学好，事事要学好。自己身上那些坏毛病一定要迅速反省，迅速改正，绝不允许有一点回避和护短，更不能继续得过且过，务必要与古来圣贤豪杰少小时有一样的志气，这样才能安慰父母的心，才能避免被别人耻笑。

讲完树立远大志向的问题，接着左宗棠又谈到了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问题，他是这么说的，“志患不立，尤患不坚，偶然听一段好话，听一件好事，亦知歆动羡慕，当时亦说我要与他一样。不过几日几时，此念就不知如何销歇去了。此是尔志不坚，还由不能立志之故。如果一心向上，有何事业不能做成？陶桓公有云：大禹惜寸阴，吾辈当惜分阴。古人用心之勤如此。韩文公云：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凡事皆然，不仅读书，而读书更要勤苦，何也？百工技艺，医学、农学均是一件事，道理尚易通晓；至吾儒读书，天地民物莫非己任，宇宙古今事理，均须融澈于心，然后施为有本。人生读书之日最是难得，尔等有成与否，就在此数年上见分晓。若仍如从前悠忽过日，再数年依然故我，还能冒读书名色充读书人否？思之，思之！”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立志很难，坚持不懈更难。比如偶然听到一段好话，听说一件好事，当时就很羡慕很喜欢，表态说我也要像他那样去做。不过，过不了几天，这种想法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这种情况就说明你立志不坚，归根到底还是志气不立的缘故。一个人如果一心向上，有什么事业不能做成呢？陶侃说“大禹惜寸阴，吾辈当惜分阴”，古人勤奋到这样的地步，韩愈说“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凡事都是如此，不仅读书是这样，其他的事情也是这个道理。而读书就更需要勤奋刻苦。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百工技艺医学农学都是研究一件事，道理还容易通晓。至于说到读书，要把天地万物、家国百姓都当成是自己的责任，把古往今来的道理都要融会贯通在自己的心里，然后行动才能有依据，心里才能够有理念。人生读书的日子是最难得的，你们能否成功就在这几年上见分晓。如果仍像以前一样懒散过日子，得过且过，再过几年依然故我。还能算是一个读书人吗？你们一定要好好想想、认真想想。

讲完这一番道理之后，左宗棠又给两个孩子进行了具体的提醒，大致内容是这样的，亲戚朋友子弟当中表现优秀的很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就要在书斋当中用心读书，不用去交际应酬，在外接受老师的教导，在家听从母亲的教诲就可以了。读书用功最要紧的就是专心致志、坚持不懈。今年因为我要北上，亲朋好友都来家中送我，书斋的先生因为赶考又耽误了你们的功课，听说二月初二、初三方能够开馆读书，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已经就过去一个多月了。假如夏秋有科举考试，那又要耽误一段时间，忙忙碌碌一转眼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所以就要求你们从二月初一开始，要将每天所做的功课按月份各写一个小本寄来京城便于我查阅。如果先生当日不在馆，也应该立即注明让我知道。平时要闭门用功，房前街道、屋后菜园都不准擅自出去走动，如果奉母命外出，也一定要快速回来，绝不允许任意来去浪费时间。同学当中如果有诚实刻苦、发奋上进，不胡言乱语的，那就可以和他交往。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即使是一起读书的人，也不要过多交往，要跟他保持距离。家中的书籍不要轻易借给别人，恐怕有所损失。如果一定要借的话，每借出去一本就要贴一个字条在书架上，注明某年某月借给某人，以便随时取回。

大家看到了在左宗棠这封长信当中，他强调了读书应该做到三到——眼到、口到、心到。进一步他又指出，读书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立志，立志的过程中要跟古人对标，要跟父母的要求对标，要跟身边的优秀者对标，同时要做到专心致志，坚持不懈，时刻反省自己，这些提醒这些要求，直到今天依然对我们每个人都特别有指导意义。好了，今天内容我们就讲到这儿，传承优秀传统文化，解读历代家书家训，咱们下次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