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的回忆》节选(作者:盛慧,朗诵:斯琴高娃)

《胃的回忆》节选(作者:盛慧,朗诵:斯琴高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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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四季的更迭,是自然的节拍,也是我们心绪的韵律。作为新年的开篇,草长莺飞、淡雅明丽的春日,最能焕发我们无限的诗情,最能激发我们奋斗的激情。




《胃的回忆》节选

作者:盛慧

朗诵:斯琴高娃



外公和外婆在县城住了十年,过了七十岁,就搬回了乡下。舅舅修新房,外婆拿出了一大笔钱。那都是她从县城里“捡”来的,那是她一生之中最有成就感的时刻。外公和外婆在乡下住了十来年,又搬了一次家,这一次,搬去了青草底下。


每当想起他们,我想到的竟然不再是那些悲痛欲绝的生离死别,而是一个平常的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具体是哪一年,我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那是大年初一的傍晚,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走在上面,发出吱吱吱的声音。通往镇上的道路也被覆盖了,邻近的村庄,都藏在灰暗的光线里。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村庄就像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村庄,我们像村庄里唯一一户人家。


我和两个表姐在看电视剧《红楼梦》,电视机是黑白的,上面贴了一张彩色的塑料纸。电视里也正下着大雪,一帮人正围着炉子,吃着烤肉。我的口水开了河,边看边咽。外婆推门进来,带来一阵凛冽的风和细细的雪末。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她叫我们吃饭,我们却赖着不肯走。过年是不能骂小孩,更不能打小孩的,我们一点也不怕她。外婆叫不动我们,只好去叫外公。外公答应多给我们一份压岁钱,我们却得寸进尺,要外公背我们。外公没办法,便背着大表姐,左手抱着我,右手抱着小表姐,像一只大熊背着三只小熊,摇摇晃晃来到堂前。


桌子上放了满满的一桌菜,看一眼,肚子就饱了。凉绊海蜇、风鸡、咸鸭、白切羊肉、卤牛肉,卤猪舌、红烧草鱼、红烧狮子头、红烧团鱼、肉皮冻、白芹炒肉丝、雪菜炒豆芽,中间的大海碗里是咸肉煨笋。


这其中,最值得一说的是咸肉煨笋。咸肉是腊月做的,品尝过白雪的气息,吸收了阳光的气味,像是清瘦的修道高人,肉质结实紧致,充满干香。笋是冬笋的,又白又嫩,像少女的足。冬笋是有小脾气的,如果清炒,刚进嘴的时候,舌头会有些发麻, 但如果和咸肉放在一起炖,它的那点小脾气就荡然无存了。


我刚坐下来,外婆就往我碗里夹了一块风鸡腿。每个人都要喝酒,外公喝的是烧酒,我们喝的则是封缸酒,是糯米做的,很甜,好象把我的嘴唇粘住了一样。我不停地和外公碰杯。外公笑着问:“长大了,你会不会买酒给我吃?”我抹了抹嘴说:“到时候,我给你开个酒厂,你随便喝。”众人都笑了。


吃过夜饭,大家喝茶聊天,桌子上放着瓜子、花生、金枣、酥糖、寸金糖、玉带糕。因为是过年,大家说的都是开心的事情。外婆问我说:“你长大了会不会养我?”“当然养,”我顿了顿又说,“每一个都养,我每天给你们发压岁钱。”


喝了一会茶,小表姐拿出扑克,提议打牌。我们玩得很开心。外面还在下着雪,天很冷,我们的脚都冻僵了,仍然不肯收档。外婆给我点了一只脚炉,两个表姐都说她偏心。一直到十一点半,眼皮打起了架,我们才肯回房睡觉。


第二天早上,外婆叫我起床,一连叫了三遍,我仍舍不得离开热乎乎的被窝。外婆只好将绿苎头的团子焐热,一口一口地喂我。她笑着说:“你昨夜在梦中打牌了吧!”我吃惊不已,外婆怎么连我做什么梦都知道。“这不算好笑,好笑的是,你和小阿姐两个一起打,”她又接着说,“你在梦里说红桃五,她马上就说黑桃七。”两个人在梦里还会打牌,这样的事情,我闻所未闻,笑得嘴都歪了……


时光如尘,日夜堆积。如今,外公和外婆已经成了黑夜的一部分,寂静的一部分。他们消失于时间深处,就像风消失于街道的拐角。曾经充满欢乐的房子,如今蓄满了回忆与忧伤。一把生锈的铁锁绑架了房子,昏暗的光线,像丛生的杂草。


而那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竟然如此美好、温暖,让人眼角湿润。那时,外公和外婆都在,我可以尽情地撒娇。时间的流逝如此缓慢,几近停滞,让我误以为一切都是永恒,我们永远不会长大,他们也永远不会老去……或许,那就是最好的时光吧。 





(出品单位:佛山市艺术创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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