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视频】拉斐尔的遗产

�文艺复兴三杰之“最”

通过过去的19章节，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拉斐尔的生平、名作和轶事。或许有的朋友会问，这位仅活了37岁的天之骄子究竟对西方艺术史有何显著的影响呢？

在西方艺术史的漫漫长河中，有太多绘画大师在生前一呼百应，誉满天下，却在去世后销声匿迹。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相比之下，能在残酷的历史沉淀下始终维持其名望且经久不衰的则屈指可数。拉斐尔所留下的那些宝贵艺术遗产究竟有何魅力能在他去世500年后依旧被世人顶礼膜拜，经久不衰呢？

对于生活在21世纪的当代人而言，拉斐尔的知名度远不如达·芬奇，《蒙娜丽莎》的盛名也要超过任何一幅前者的圣母像。这一现状与二十世纪以来的媒体、电影、小说、以及《蒙娜丽莎》失而复得的诡异经历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人性中的猎奇心理对解密的渴望，让达·芬奇这位集神秘的旷世奇才和令人费解的“科学怪人”于一身的艺术大师毫无疑问占据了聚光灯。然而在20世纪之前，拉斐尔的画作无论是在知名度、学术地位和市场价值均是“文艺复兴三杰”中最高的。

这源于精于雕塑的米开朗基罗除了那些令人叹为观止却无法移动的壁画之外，仅有一幅布面油画存世；而“十项全能”却“遍地烂尾工程”的达·芬奇，则因百花齐放的跨界，而鲜有真正完成的作品。

�拉斐尔成功的两个因素

当我们不断强调拉斐尔超凡艺术天赋和绝佳悟性之时，决定他成功的两个客观因素：家学渊源和自学能力则经常被忽略。

曾为乌尔比诺宫廷画家，并拥有个人工坊的老乔瓦尼·桑齐奥对儿子启蒙教育时的艺术熏陶和素质培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儿时的耳濡目染让日后游走于上流社会的小拉斐尔受益终生 。

跟随佩鲁吉诺的几年，完善了拉斐尔的创作技法，但真正奠定其艺术风格的，则是在他出徒之后的自学过程。他曾亲自拜会过年长他31岁的达·芬奇，现场临摹过《蒙娜丽莎》，并从前者身上学到了三角构图、空气透视和晕涂法。

而当他为教皇创作签字厅壁画时，米开朗基罗正在隔壁西斯廷小礼拜堂中绘制穹顶壁画，他也借机从后者作品中“偷师”了表现人物形体肌肉力量感的技法。

�出众的自学能力

▲拉斐尔·桑齐奥《多尼夫妇像》

1504-07

意大利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

▲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乌尔比诺公爵夫妇双联画》

1472年

意大利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

除了上述三位师友，他的《多尼夫妇像》显然借鉴了弗朗切斯卡《乌尔比诺公爵夫妇双联画》；

▲拉斐尔·桑齐奥《圣乔治与龙》

1504-06

美国华盛顿国家艺廊

▲保罗·乌切洛《圣乔治与龙》

1470

英国伦敦国家美术馆

他所创作的《圣乔治与龙》沿用了保罗·乌切洛同名代表作的造型；此外，他还从平图里奇奥、卢卡·西尼奥莱利等大师作品中寻求个人所需的创作元素。他曾和丢勒通信交流艺术、和挚友巴尔达萨雷·卡斯蒂廖内请教哲学、与老乡布拉曼特探讨关于建筑设计的问题…

事实上，直至37岁英年早逝，拉斐尔始终像海绵一样在吸收所有身边艺术家们的优点并纳为己用。

我们如今的教育总在强调上学、补课，以及老师在课堂教学生的重要性。然而拉斐尔的个人经历给我们的启示在于，出徒之后的自学过程则更加不可或缺。

敏锐的观察力、虚心求教的品格、再加上天赋异禀的悟性，成就了拉斐尔的伟大。若无出徒后的自学过程，拉斐尔也许最多就是佩鲁吉诺的“高仿”。因为老师教给你的是知识，在自学过程中融会贯通的则是学问。

�“集大成”的拉斐尔

正因为拉斐尔的绘画艺术融合了文艺复兴盛期多位绘画巨匠的精华，并进而打造出独具辨识度的个人风格，因此尽管论多才多艺他比不过达·芬奇、论雕塑他拼不过米开朗基罗，但身为“三杰”中老么的拉斐尔，却是公认的最能代表文艺复兴盛期绘画巅峰和艺术理想的集大成者。

他不仅掌握了文艺复兴盛期绘画艺术的所有标志性技巧，还在创作湿壁画和布面油画之外，身兼建筑师、版画家和专业绘图师。其优雅和谐的艺术风格也是得益于其海纳百川所形成的综合素质的绝佳体现。

�拉斐尔对后世的影响

拉斐尔对西方500年绘画艺术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即便自称米开朗基罗的弟子，并身为其拥趸，但乔治奥·瓦萨里对拉斐尔仍旧不吝溢美之词。 他称“能够拥有像乌尔比诺的拉斐尔身上如此罕见而又众多天赋的人，已不仅仅是人，而是凡间的神。”

仅用只言片语是很难说清拉斐尔究竟伟大在哪儿的，但我们可以将他的影响概括成几大方面。

首先，在传承与创新的过程中，拉斐尔不仅打造出专属于自己的独特艺术语言，更为他去世后的西方绘画史树立了审美标准。

▲拉斐尔·桑齐奥《西斯廷圣母》

1512

德国德累斯顿茨温格宫古代大师画廊

▲拉斐尔·桑齐奥《雅典学派》

意大利梵蒂冈博物馆

▲拉斐尔·桑齐奥《基督显圣容》

1516-20

梵蒂冈博物馆

无论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西斯廷圣母》、《雅典学派》还是其生前绝笔《基督显圣容》，我们均能从中感受到作品构图之平衡、用色之柔美、仪态之端庄、容貌之典雅、以及将画中所有元素融为一体的和谐。其作品中静谧和谐的特质被认为是文艺复兴盛期人文主义推动力的最高典范，他试图通过其艺术作品来彰显至高无上的美，进而探索人类在世界上的重要性。

正如我用4个章节来和朋友们分享的拉斐尔圣母主题作品时所提到的，“你长得像拉斐尔的圣母”在他去世500年后的今天仍旧被意大利人用做对女性最高规格的赞美之词，足见拉斐尔笔下理想化的完美女性形象早已成为了一个民族的审美典范。

其次，拉斐尔的作品不仅有持久性，还有前瞻性。

其晚期作品中强烈的风格主义特征，成为衔接文艺复兴到巴洛克艺术的桥梁，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米开朗基罗《最后的审判》

1536-41

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

其绝笔《基督显圣容》和米开朗基罗《最后的审判》便预示着风格主义的萌芽，他的作品更被包括帕尔米贾尼诺、布隆齐诺、罗索·费伦蒂诺、乔治奥·瓦萨里等多位风格主义大师们所广泛临摹并借鉴。

第三，17世纪末到19世纪末是拉斐尔艺术影响最为广泛的时期，因为他的绘画语言被西方学院派绘画视为至高无上的艺术理想。

在17世纪法国皇家绘画与雕塑学院建立后，曾有一个著名的争论：素描和色彩哪个在绘画中更重要。争论的双方一方是“普桑主义者”，他们都是法国巴洛克巨匠尼古拉·普桑的追随者，崇尚古典庄严理性美的普桑认为，素描线条是绘画中最重要的元素。

而另一方则是“鲁本斯主义者”佛兰德斯巴洛克大师彼得·保罗·鲁本斯的拥趸。受威尼斯画派丰富色彩影响的鲁本斯认为，色彩在绘画中的重要性要超越素描线条。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在艺术理念上有着本质冲突的两派，其最高的艺术理想都能追溯到拉斐尔的绘画语言中。无论是法国皇家绘画与雕塑学院的创始人夏尔·勒布伦，还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的奠基人乔舒亚·雷诺兹爵士，均视拉斐尔的艺术语言和美学作为学院派的艺术范本及至高无上的艺术理想而顶礼膜拜。其作品中的端庄与平衡被推崇备至，甚至被视为学院派最为推崇的历史题材创作的典范。

雷诺兹爵士不仅希望学院的学生们能从“拉斐尔天才的神圣火花”中得到启发，还指导他们把摹写这位伟大艺术家的作品作为学习的重要部分。在其著名的《谈话录》(中文译本名为《皇家美术学院十五讲》)中，他还曾赞美拉斐尔作品中所具有的“简约、庄重、以及雄伟的尊严”，并称赞他为“通常所说的最伟大画家，尤其是他的壁画和‘拉斐尔挂毯’的画稿”。

待到十九世纪，以雅克·路易·大卫和安格尔为首，推崇新古典主义风格和普桑严谨线条的法国学院派，与欧仁·德拉克洛瓦所引领的强调洒脱色彩表现的浪漫主义风潮针锋相对，也让“素描至上”和“色彩为王”的博弈延续到了十九世纪。然而，拉斐尔仍旧是身为“死对头”的安格尔和德拉克洛瓦二人最崇拜的艺术家。

由此我们完全可以说，若无拉斐尔，欧洲三百余年的学院派绘画将会被彻底改写，甚至颠覆。

�西方绘画的风格转变

当然，在漫长的西方艺术史中，也并非所有人都推崇拉斐尔。在19世纪中期，英国以但丁·加布里埃尔·罗塞蒂为首，包括威廉·亨特、约翰·埃弗莱特·米莱斯在内的7名画家所成立的“拉斐尔前派”，便以“反拉斐尔”为宗旨。

他们反对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所尊崇的拉斐尔美学体系，并试图将创作风格追溯至拉斐尔之前文艺复兴早期甚至中世纪时期的意大利艺术，去追寻艺术“纯粹的本源”，波提切利和菲利波·利皮修士是他们最推崇的艺术家。

他们的理念也得到了英国著名艺术评论家约翰·罗斯金的支持，他曾说：“欧洲艺术的厄运从“拉斐尔房间”中的签字厅开始，而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拉斐尔的种种功绩造成的，他的艺术标志着衰落的开端。在他及其同时代的伟大作品中所达到的完美的表象美和形式美成为了所有艺术家的主要目标。在这之后，人们追求的是执行，而不是思想，追求的是美丽，而不是真实”。

这种对立思想的蔓延和迸发，对十九世纪下半叶的象征主义、新艺术运动，以及分离派等艺术风格均有着深远影响。摒弃了拉斐尔所倡导的和谐美，西方绘画也从传统的古典形式向20世纪的现代艺术表现所转变。

�课程的期望

尽管命运之神让拉斐尔辉煌的艺术生涯在其37岁生日当天戛然而止，但他却获得了一位成功艺术家所渴望拥有的一切：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情商超高、才华横溢、得教皇恩宠、获世人认可，不仅真正实现了“名利双收”，还在去世500年后仍被所有习画者顶礼膜拜。

尽管到了20世纪，现代艺术的崛起让拉斐尔的受欢迎程度骤减，并被米开朗基罗和列奥纳多·达·芬奇所超越。然而，“在文艺复兴时期所有伟大的大师中，拉斐尔的影响是最持久的。”这也是西方艺术史学界的共识。

值此拉斐尔逝世500周年纪念，为了缅怀这位空前绝后的旷世奇才，我用了总共20个章节和大家分享了拉斐尔的传世名作、生平轶事，以及我对拉斐尔的一些个人见解。拉斐尔绘画艺术中的美学，早已成为普世审美；他的伟大，也绝非只言片语能够概括。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幅挚爱的拉斐尔名作。如果朋友们能从我的解读中对拉斐尔的艺术及人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我便心满意足了。

感谢朋友们的持续关注与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