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单元19课：对病榻上的父亲，我能说些什么？狄兰·托马斯的颓废

第三单元19课：对病榻上的父亲，我能说些什么？狄兰·托马斯的颓废

吟游诗人的现代传人

还记得烧脑科幻大片《星际穿越》中，布兰德教授对主人公库珀反复吟诵的那句诗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是什么意思呢？

“良夜”就是漫漫长夜，象征着死亡。“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就是不要向死亡低头。

这首诗的作者，就是天才的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

说狄兰·托马斯是英国诗人，可能还不够准确，应该说是英国威尔士诗人。我们知道，英国分为四个部分，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各自有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宗教、文化和历史。狄兰就是威尔士人。我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威尔士有吟游诗人的传统，而狄兰的一个先祖，就曾经做过吟游诗人。正是这种诗歌传统在狄兰身上的影响，帮助狄兰在现代诗歌中独树一帜：他的诗音乐性非常强，特别适合吟诵。

狄兰本人就是一个朗诵高手。他的嗓音低沉、浑厚，还带着一点颤音，读起诗来铿锵有力、节奏分明，有强烈的感情。我就听过他朗诵自己的名作《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的录音，很受感染。

疯狂的狄兰，玩世不恭的狄兰

狄兰因为声音好，曾经为英国广播公司，就是BBC，做播音。可是狄兰有个毛病，就是爱喝酒。因为播音的时候曾经露出过醉态，所以他一直没有能够成为BBC的正式雇员。说起来，狄兰的酗酒，几乎成了他的痼疾，到最后，也要了他的命。

那是怎么回事呢？狄兰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所以他感觉自己活不长，总有一种紧迫感。他称自己为“紧迫的狄兰”、“疯狂的狄兰”，不仅疯狂写诗，在生活中也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他的一个标准形象，就是叼着烟卷，拎着啤酒瓶子，在小酒馆里边，和粉丝们一起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有人曾经总结过规律：头三杯，狄兰闷闷不乐；第三杯到第八杯，狄兰是世界上最健谈的人，妙语连珠；八杯以后，狄兰开始暴躁不安。

因为喝酒，狄兰还闯过很多祸，耽误过很多事。讲个故事。有一次，狄兰去美国访问，说好了去他特别喜欢的喜剧大师卓别林家里吃晚饭。可是你猜怎么着？还没见面，狄兰就已经先喝醉了。这可让卓别林非常生气，他不能忍受所谓的“大诗人”，是这样一个撒酒疯的醉鬼，于是就把他轰走了。醉醺醺的狄兰也很不忿，临走时，还在卓别林家门口的花盆里撒了一泡尿。

他一生中最后一次出格的壮举，是在纽约的白马酒吧连干了18杯威士忌，就此醉死在异国他乡，年仅39岁。

诗坛秩序的挑战者

不过，你可不要被狄兰表面上的颓废和玩世不恭给骗了。他不喝酒的时候，他写诗的时候，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严肃、最认真的人。

狄兰开始诗歌创作的时候，英美诗坛的领袖是艾略特和奥登，大部分诗人都学习他们，写智性的诗，喜欢卖弄学识，不怎么爱抒情。狄兰却觉得那样的流行写法太沉闷了，他想挑战诗坛的秩序，写出自己充满激情的诗。

结果，他写出的每一首诗，都像是面对着生命和死亡的一次奋不顾身的冲刺，带着超强的热度，还带着优美的节奏和韵律——比如我前面提到的那首《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这首诗是狄兰写给他父亲的。当时，他父亲病得很重，在病床上流露出悲观情绪。狄兰就用这首诗来激励父亲，要求父亲不要畏惧，不要坐以待毙，要向死亡发起最后的、暴烈的抗争。诗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在这里，“光明的消逝”和“良夜”一样，指的都是死亡。对于死亡，狄兰的策略是直面和“怒斥”。

狄兰接着在诗里列举了各种人，包括“智慧的人”“善良的人”“狂暴的人”和“严肃的人”，并且指出，他们不能也不应该“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就是向死亡屈服。

全诗开头这句“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特别精彩，也让我们印象深刻。这并不是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而是彰显出了人的高贵和尊严。

狄兰还有不少以死亡为主题的诗，总是在一首诗的一开头，就抛出一个精心构思的名句，一下子抓住你，让你被这种激情感染；比如这句：“而死亡也不得统治万物”，还有这句：“太高傲了以至不屑去死”。

生和死，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狄兰除了死亡，还会写什么呢？是的，生命！

我们从狄兰的诗里会了解到，生命和死亡，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是相互依存的。生命本身就意味着死亡，死亡又会孕育出生命。我们来读读这几句诗：

通过绿色导火索催动花朵的力

催动我绿色的岁月；炸裂树根的力

是我的毁灭者。

请感受一下狄兰是如何施展想象力的。强大的生命力就像火药，燃烧着，沿着植物的茎管一路向上，催开花朵，也催开人的青春。再想想我们自己年少时，也曾经有这样的经历：从儿童长成少年，好像一个瞬间的事，突然之间，裤子就短了，鞋子就小了，就长过妈妈，快赶上爸爸了。这就是“通过绿色导火索催动花朵的力”。

狄兰也指出，这种旺盛的生命力，同时也有危险性，如果不能沿着正确的轨道发展，也有可能导向毁灭，导向死亡。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了，为什么生命和死亡是一体的，相爱又相杀。

那么，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生命和死亡？

其实，狄兰·托马斯已经替我们回答了：一个是，要勇敢。还有就是，要展现人类心灵的高贵。就像他在诗里写的那样：“高贵的心灵在所有爱的土地上都有见证人。”

结语

好了，这一讲我给你介绍了诗人狄兰·托马斯的故事，主要讲了三个要点：

第一，狄兰·托马斯的诗歌接续了吟游诗人的传统，富于音律之美；

第二，狄兰·托马斯用激情的写作抗拒沉闷的诗歌风尚；

第三，狄兰·托马斯的诗歌激励人们直面生死，彰显人性的高贵。

最后，请你听一听狄兰·托马斯的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并且思考一下，他为什么对父亲说“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欢迎你和我一起讨论。

我向你推荐的狄兰·托马斯诗歌的中文译本有两本，都叫《狄兰·托马斯诗选》，一本是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纯中文，一本是外研社出版的，中英双语对照。

这次的课就到这里，下一讲我会向你介绍美国诗人史蒂文斯，一个成功、多金，诗也写得特别棒的人生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