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 《七月》讲的是什么？

《七月》，是《诗经》“风”题材中最长的一篇。

它出自《豳风》（豳读如宾），豳，是一个生僻字；前面说过，风，可以理解成是地方作品。所以，“豳风”的“豳”便是一个地名，它位于今天陕西省境内，而“豳风”自然就是指豳地作品。

《七月》这首诗一共八章，每章有十一句，而整首诗讲的是一年十二个月里每一个月的节令物候和农事活动，所以，这首诗的主题定位是一首农事诗。

至于为什么以“七月”这个月份为标题，是因为它开篇的前两个字是“七月”，仅此而已。这种取标题的方式在《诗经》中并不罕见，后来的《论语》、《古诗十九首》，甚至李商隐的名篇《锦瑟》，很有可能都是遵循了这种方式。

前面说到，《七月》这首诗依次介绍了十二个月里面每一个月的农事情况，所以，这首诗便有很高的史学价值，因为我们完全可以“按诗索骥”，去看看当时的人们每个月都干些什么活、吃些什么菜、日子是怎么过的。

那我们就从十月份开始说起。

奇怪！为什么要从十月份开始？

因为十月份该准备过年了。

这是一个前知识：诗篇中提到的月份，不管是“七月”、“九月”还是“十月”都是指夏代的历法，称为夏历，夏历之准确，一直延传至今而成为农历，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而《诗经》成篇于周代，周历以农历十一月为一年之首，所以，农历十月当然就该准备过年了。

“过年”在《七月》中的用词是“改岁”。

那么，怎么准备过年？

清掉垃圾，熏走老鼠，封闭窗子，修补门板。

原文是：

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墐读如进）

过了农历十月，就是十一月，也就是周历的一月份，原文称之为“一之日”。一月份是私人打猎的月份，据说一月份打猎可以打到狐狸，而收集到的狐狸毛，便是做裘大衣的上好材料。

十一月是私人打猎的月份，而接下来的十二月便是集体打猎的时节。

同时，十二月也需要去凿取冰块，凿下来的冰块将会被保存在冰室中，以备后用。冰室的原文用词是：凌阴。

翻过十二月便是一月了，也就是周历的三月，即“三之日”，这个月的主要任务是修缮耒耜之类的农具，为下个月的耕作做准备。

过了二月，便到了三月，三月也被称为蚕月，因为到了女子采桑、采蘩的季节。

同时，三月份，仓庚鸟鸣叫。原文是：

有鸣仓庚。

四月份，葽草结果实。原文是：

四月秀葽。

五月份，蜩鸣叫，蚱蜢鸣叫。原文是：

五月鸣蜩，五月斯螽动股。

六月份，纺织娘鸣叫。原文是：

六月莎鸡振羽；

同时，也是食用棠棣和野葡萄的季节。

七月份，伯劳鸟鸣叫，心宿二向西偏移，天气开始转凉，苋菜、大豆和瓜类植物相继成熟，可以食用。

其中需要说明的是，心宿二是一颗星的名称，位于天蝎座，古书称之为“火”，“向西偏移”称为“流”，所以，“七月份心宿二向西偏移”，便是成语“七月流火”的出处，指的是天气逐渐转凉。

八月份，开始采集萑草、采集芦苇，用来做蚕箔，同时开始纺织布匹以准备九月份做冬衣。

九月份，天气肃爽，男子需要建场圃、收割庄稼，女子自然就是开始做冬衣了，而冬衣的颜色一般为三种，黑红色、黄色和红色，原文用词是：玄、黄、朱。

于是，九月一过，就又到了准备过年的时节了。

如此这般，一年又一年。

最后，是这首诗的成诗背景问题。

其一，相比于“被认为是周公所作”，这首诗更有可能是平民所作。因此，诗篇中的很多行为，比如采集冰块藏于冰室、收集狐狸毛做裘大衣等，都有可能是平民阶层替贵族阶层劳作；

其二，相比于“被认为是某一个人的作品”，这首诗更像是积年累月、逐渐拓展整理，这才有了如今见到的这般丰富。

当然，这两个问题搞不搞得清楚 并不影响对《七月》文本的阅读和欣赏。

所以，还是崔述说得好：读《七月》，就像走进了桃花源，去欣赏它的古朴和它的天真烂漫。

崔述的原话是：熙熙乎太古也。

《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貍，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戶。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摘自：

每周(every_week)公众号 第201910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