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中午,父亲匆匆从单位赶回来。母亲已经埋怨一上午,隔壁家大早上就把对联贴上了。“你看看你爸,都过年了,还在上班!单位里是有蜜吗?
上班很甜吗?天天泡在单位里!”
母亲此时忙里忙外,转得我头晕。初一凌晨要吃年夜饭,初二要招待亲戚好友来家里吃饭。她一个人要做二三十人的饭,跑前顾后,还要看着不会走路的弟弟。父亲把准备好的春联铺开来,让我挑选。火炉上放着一口小锅,要把面粉煮成浆糊,等会儿用它贴春联。
父亲郑重选了一副,要贴在大门上。上联:龙腾华夏钟灵地,下联:德启门庭毓秀人,横批:喜气盈门。本地的习俗是除了要在大门上贴一副春联,还要把柏枝用红线缠了,插在门楣处。母亲提前买好了字楼,也要粘在门楣上。父亲用木柴和炭火在院里搭一个“旺火”,今天晚上后半夜,要烧旺火、放鞭炮、烤馍馍,正式迎接新的一年。
家乡过年,春联、字楼、柏枝、福字、灯笼,一个都不能少。
晚上看春晚,我最喜欢的相声演员冯巩和郭冬临一起合作了小品《旧曲新歌》。郭冬临唱着京东大鼓,说着天津快板,报起天气预报,把我逗得前仰后合。这一个小节目,我后来又看过很多遍,模仿得惟妙惟肖,父亲跟母亲说:“应该把闺女送去学相声!”
初二一大早,母亲就起床准备食材,中午亲戚们要来家里吃饭。父亲把电视打开,里面正在重播着昨夜的春晚。若是往常,母亲一定会说:“还不够乱吗,把电视关了!”今天,她倒没有说什么。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跟大家一起吃饭,要帮她上菜,照顾客人。父亲从空屋里翻出大圆桌,在家里摆了两桌,一桌给女人和孩子,一桌给男人。
父亲从柜子里拿出一箱酒,汾酒杏花村,白色的瓷瓶,有清冽的香气,还有两瓶五粮液。男人们聊起这一年的收入,挣钱的门道,明年的打算,女人们照顾着孩子吃饭,互相问起孩子上几年级了,是否爱学习,又扯到邻居家的八卦,村里的婚丧嫁娶。
我在厨房和饭桌间来回穿梭,大部分时间就站在锅灶旁边,等母亲炒菜装盘后,趁热给大家送去。如果有多余的,母亲就把菜拨在一个盆里,我会偷偷用筷子夹起来吃。
母亲怕大家正月吃荤会腻,就做一些新花样,比如提前和好面,煎一盘韭菜盒子,虾米鸡蛋馅的。饭桌上的人正吃到酒酣耳热,父亲把主食端上去,花糕、馍馍、油糕和饺子,顺便问大家谁想吃韭菜盒子。
有人乘着酒意,冲着厨房喊:“姨,多做点,都想吃!”
母亲系着围裙,探出头来,“行,来到姨家,保准让你们都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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