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柏然:扮演

井柏然: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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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从没预设过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或是给外界留下如何的印象,井柏然自然而然、又无可避免地“扮演”着个人、社会、公众视野中的某些“角色”,一如采访这天,他换上的三身衣服: 得体妥帖的西装,时髦的当季时装和舒适的私人连帽衫。


墨绿色风衣外套、棕色高领打底衫、 

黑色西装长裤和黑色皮靴 均为Bottega Veneta 

积家大师系列计时全历腕表 Jaeger-LeCoultre


红色西装外套和红色西装长裤

均为Ami Alexandre Mattiussi

几何印花衬衫和黑色皮质短靴均为Prada


卡其色短款西装外套、黑色毛衣、 黑色西装长裤和黑色皮鞋 均为Bottega Veneta


小井先生

井柏然走进妆发间,有种微妙的突兀。


这是一间经由改造的餐室里层包厢, 被用作临时的艺人休息室和妆发间,活动衣架和穿衣镜支棱在地板,餐桌上摆着贵重配饰——不巧,时髦衣物最终败北于餐厅的富丽堂皇: 地毯的繁花锦簇一路绵延至椅背、 沙发 、桌布 ,天花板并列有六边形的金框小画,画着《西厢记》《红楼梦》式的故事,水晶灯悬挂正中 ,墙壁的莺莺燕燕 、游龙戏凤也被照得亮堂。极繁主义想方设法地钻进众人眼中,井柏然当然也不能幸免。


他刚从品牌活动现场赶来,西装革履,穿笔挺、服帖的白衬衫和西裤,一副 “贵公子” 模样 ,和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说起 “ 贵公子 ”这词 ,更像是他和好兄弟张若昀 、白敬亭之间心照不宣的梗——但在此之前,但凡提及井柏然,便少不了“贵公子”的称呼, 他时而自称“小井先生”,也有契合的雅致。


贵在哪里? 有去年起 ,越来越多人发现, 井柏然“有种疏风朗月的清贵感”,当中包括时尚 、设计行业的资深从业者 。也是从几年前开始 ,井柏然工业化 、现代感的家居风格受到关注,时尚表现力频繁登上微博热搜,杂志索性把他往模特的方向塑造,概念越玩越大胆,造型越穿越先锋,时尚类杂志还找他担任客座编辑——井柏然口中所谓的 “时尚小动作”,一下闹大了。


身边朋友看了杂志硬照,夸他高级, 顺带向他讨教拍照的诀窍,他却答不上来, “ 其实到现在,我也很难说出时尚是啥。” 思来想去 ,所谓 “气质”,恐怕还是跟 “自己的经历、见识,以及内心的格局” 有关。“这些东西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 这是井柏然目前的判断。


他也有过让现在的自己吓一跳、甚至 “ 倒吸一口凉气 ”的时候。前阵子不小心翻到十年前的杂志、五年前的街拍,最好的衣服、最喜欢的品牌,被他统统堆在身上,“纯属胡来”。井柏然更笃定了想法:我已经提早交过学费了。“ 对时尚接触得越久, 人也就越从容。不是说自信,而是习惯了( 那个东西),它会很自然地流淌在你身上。”


外界看多了这些自然的流淌,把井柏然穿衣上的好品味、硬照里清冷的表现,和他本人联系起来。行业内不熟悉他的人第一次和他见面 ,以为他 “ 有距离感 ,很难相处 ”, 新团队在工作交接前 ,担心这位老板“ 冷淡 、 禁 欲 、不爱说话 ”,影视行业的创作者甚至跑来问他: 你是不是只拍文艺片?


反馈在今年集体涌来,井柏然感到纳闷: 从来没觉得自己文艺,为人嘛,说不上热,但也不至于冷。更重要的是,“一个东北人他怎么可能不接地气呢?”


工作室的新成员第一天接触井柏然就感受到了反差 。现 在 ,他们调侃井柏然是 “ 民间艺人”,打趣的评价还包括“ 谐星 ”。


井柏然显然更乐于接受这样的描述, 有时候 ,清冷 、矜贵的表象其实是一种保护色,多数时候,他愿意主动揭下“生人勿近” 的面具,说上些俏皮话,缓和气氛。


就像现在是采访时间,井柏然坦荡地放下了架子。他笑称自己近期的状态如同 “弹 在空中的弹簧”,又连忙补充,“弹起来的瞬间有点灰。”


为什么? “太久没弹了。上面都是时尚的灰尘。” 这位梗王乐得直拍大腿 ,没心没肺地大笑了十秒钟。


兰珏

第二次对话发生在拍摄中间。井柏然的头发 ,从绅士齐整的油头改成了慵懒、凌乱的卷发,穿着复古、时髦的全身格纹造型, 身子陷在那张让他想起“东北大花被套”的座椅上,音量渐低,神色显露出些许疲惫。


他跟剧组请了假,一早从象山赶来,随后紧锣密鼓的妆发、活动、杂志拍摄、采访, 一整天没进食,晚上回剧组又是四小时车程。相比前两年松弛的生活状态 ,近期的节奏像是回到了 三 、五年前 ,拍《影子爱人》《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后来的我们》那阵, “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堆到了一起。”


接戏的决定做得很快。年初他演电影 《 倒 戗 刺 》,近年来看过最喜欢的剧本 ,进组前除了兴奋、期待,也有控制不住的紧张、 焦虑,井柏然猛地意识到: 太久没拍戏了,得重新让自己恢复到创作状态。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松弛,但等到要干活: 哎 ,怎么有点紧张 ? 这时候才发现 ,可能是松懈。”


他的话还没完,“坦白讲,现在整个市场环境一直在变,还是要务实一些,演员还是要有更多地 在作品中磨炼 ,不能太理想化。”


“你能说服自己吗?”


柏然的声调倏尔高昂起来,“ 以前觉得,我可以在没有遇到最理想的角色之前一 直等下去,休息的期间,也看到过一些或许可以去尝试的项目,还是会告诉自己,再等等。就这样边休息边等了快两年。” 他把脸转向穿衣镜,如同要对里面的自己发问,“ 两年了还想不明白? 还等?” 身体随声音微微起伏。


团队对目前在拍的古装戏做了详尽的剧本测评,故事结构完整,情节有趣,角色复杂立体有挑战性 ,他自己也喜欢 ,尤其是兰 珏 “ 相对坏的一面 ”,提起便有跃跃欲试之意。


这天是进组第十四天,井柏然还在跟 “如何成为一个古代人”的命题较劲,古文台词的语言逻辑不同于日常语序,每天花大量功夫背,依然免不了有卡壳的时候,他饰演的兰珏又是礼部侍郎即当时的外交官,讲究仪态和礼节,待人接物都有特定的规矩, “手和眼睛,怎么摆,怎么看,对上面的人和下面的人都不一样。”


这些年拍戏的经验告诉井柏然,每每进组 ,离暴瘦就不远了。跟组的工作人员时常需要提醒井柏然: 吃点东西。“但没办法,我一进组就会处于思考的状态,我一思考就吃不下东 西 。”这种 思考的状态 ,让他顺带丢掉了平日照顾别人情绪的习惯,满脸写着闲事勿扰——人一多,话就多,话多了,想法就会受干扰 。于是 ,井柏然说话的力气 ,大部分使在刀刃上: 跟主创团队沟通 ,或是跟自己人总结当天的拍摄状态。


仅支持单线程运作的结果是,井柏然进组后不会再读其他新的剧本,因为一心二用会带来混,用他的话说,“整个人都会变得不太好。”经纪人大雷因此尽可能地推掉了所有能推掉的工作,包括今年时装周的品牌直播互动,或是部分杂志拍摄和品牌活动。


但食欲、表达欲、分享欲会转化成更为强烈的创作欲望,井柏然明显能感觉到,“虽然很累,情感跟状态却比休息的时候饱满很多。” 一直以来,他气定神闲,像是平静的湖水,石子砸进去,也只会泛起短暂的涟漪。


三年前拍《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娄烨给予井柏然无限的发挥空间,和某种前所未有的“被保护的感觉”,他头一次对角色的来龙去脉有了想象和把控,找到了身为演员的自由,也因此产生主导角色的欲望。“就像给了我一管血,一个木偶突然间被激活,变得有血有肉。” 这种感受延续到《后来的我们》, “前期积攒的人物情感使到了下一个剧组, 形成了连锁反应。” 这一回,他也想试试连着接下来在两部新作品的角色中,借力打力。

墨绿色风衣外套、棕色高领打底衫、 均为Bottega Veneta

棕色格纹衬衫 Dries Van Noten 

红色印花羽绒围巾 J.W.Anderson 

积家大师系列计时全历腕表 Jaeger-LeCoultre


井宝哥

是不是该长大了?


井柏然时而想起这个问题。久违的进组 ,时间向他抛来了沉甸甸的现实: 组里千禧年后辈已经开始管他叫“哥”了。


换回私服的黄色帽衫、牛仔裤和运动鞋,井柏然的双脚躲在蓝白条纹的棉袜里, 不安分地踩蹋了后跟。 他托着下巴,“ 我今年3 0 ,不对 ,3 1岁 ... ... 但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没长大。”


他很享受剧组生活,尤其是跟彼此尊重的 “同事” 一同为作品服务的集体感,“还有就是,剧组里会被照顾得很好。” 说这话时,他像个渴望关爱的大孩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关系近的朋友常说: “这么多年来你都没变。” 井柏然细细琢磨过,“确实没变”。 比如,还是倔、固执,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有种不让步的坚持,还是仗义,对认定的友人掏心掏肺,还是情绪,遇到问题立刻喊停,自顾自掰扯起来,也还是冲动,原本自己买的家具,不知怎么都送了出去,如今散落在各个朋友家中。


十八岁出道,井柏然入行的最初十年, 前期忙着录音 、发专辑、 登台表演,中后期则在一个又一个剧组中度过,环境相对单一,他也 “始终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没有什么意识,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事被要求长大。” 社交圈不大,朋友多是十多年旧识,新知则靠缘分: 要是聊得来,自然就有了亲近的可能。


他想象过圈外人30岁的生活状态,试图照葫芦画瓢,展现出不太一样的自我状态,最后无疾而终: 往往第二天,井柏然就忘了这茬事。


在北京的家,依照他三年前的设想还原,主调工业风,视觉观感极其冷,井柏然的妈妈甚至不敢独自居住。他只好在装饰品下功夫,买些色彩浓郁、圆墩墩、调皮有趣的小物件填充黄铜、大理石家具缺乏的 “人味儿” 。三年过去,冷感的家中和到了理想状 态,井柏然又 “腻” 了。


只是,如果家装足以映射不同阶段的自 我,那么三年前的井柏然是更冷淡的吗?


他略作思索,“ 可能是内心里面的东西。 如果完全抛开艺人身份,我自己本身会有比较冷的部分。比如说,我不愿意跟外界接触,我也不愿意去交什么朋友,因为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自然而然的。”


井柏然

“很多人对我早些年的印象就是:三好学生,没性格。” 尾音上扬得毫无预兆,井柏然就这么破音了。


但他没打算关上话匣子,“ 其实我骨子里一直有自己性格的部分,它可能是一种倔强、挑剔,但更多是在我自己面对选择,或者是我对于职业的坚持上。”刚开始演戏,他拒绝了好些校园、青春、偶像题材的主演邀约, 宁愿等一出好戏,跟优秀的演员、导演合作, 戏份不重没关系,存在感不够强也不打紧。


“其实没有什么选择的时候,别人会觉得你就应该这么顺过去了。”


井柏然就是不愿 “顺过去”。做出拒绝的决定,无异于把自己逼进死角,他形容那种感觉像是 “眼前只有一个轨道”,而 “你只能孤注一掷,用力向前走”。


好在他走过来了。“很知足,也很幸运。”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那段经历让他体验过向目标冲刺的情绪峰值,现在想来,依旧是最兴奋、最开心的人生阶段。但问题是,冲刺结束,击中目标, 井柏然却感到怅然若失,“人性就是这样的,当你得到之后,不是说不珍惜,也不是说会懈怠,而是觉得: 不过如此。” 欲望似乎因此被稀释了。这两年的采访,井柏然频繁提到少有强烈的欲望,因为物欲、食欲、表达欲,简单的欲望,他总会在第一时间满足自己,东西吃了就吃了,家具买了就买了, 话说出口便说了,“ 快感非常短暂。” 入手心爱的小画,集齐喜欢的杯具,兴奋或许在照片被分享到社交平台的下一秒, 转瞬即逝。“ 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开心超过两天。” 井柏然说。


表演上的成就感也是。井柏然至今还记得一位合作过的前辈,在有媒体问他: 你拿了很多奖项,下一部戏还能获奖吗? 前辈回答说: 你不能这么问我。这个角色结束了就结束了,下一个角色怎么样,我自己都不知 道。我不能说下一个角色还能拿到奖,或者说我还能演好。每一条都能演好,这是不可能的,你不能要求每一场戏都符合别人对自己的想象。


偶尔演完一场戏,井柏然发现还有另一种更好的表现方式,再偶尔,他找不到支点,感觉不对,即将被懊恼情绪淹没,这番话便成了救生筏,是井柏然开解自我的办法之一。 毕竟一直陷入一种消极的情绪中,是没有办法向前的。“ 我是一直会给自己信号说要对自己好的人。 ”


我们聊起一则心理研究报告,里面提到,人类的快乐遵循U形曲线,30岁左右刚好处在最低,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多不开心的事,但也没有什么太多开心的事。我不知道,在目前这个阶段,会因为什么再次拥有这种强烈的兴奋感。”


采访中,井柏然抛出大实话的前缀,是具有预告性的 “坦白讲”,而这一次,一长串低沉的 “坦白讲”让团队的工作人员擦了擦 额上的冷汗。


“坦白讲,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艺人到什么年纪。”


“坦白讲,以我的性格,可能有一天会突然间觉得,我够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只是很放松地生活就好了。我本来也不是一个斗志特别强、好拼的人,很容易就会满足。”


“坦白讲,不做这行又能怎么样呢?”  


坦白讲,或许这才是放下所有 “扮演” 的井柏然。


灰色流苏毛衣和浅蓝色牛仔长裤 均为 速写CROQUIS 

黑色皮靴 Bottega Veneta


摄影 LESLIE ZHANG 造型 SHERRY 采访、撰文 LEANDRA 编辑 FUFU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Treasure_JING

    😘为小井先生疯狂打call!!!

  • 宇宝的BBF

    我的然然,时尚的贵公子

  • 听友217178413

    敢说敢言,这就是我们所爱的小井先生!

  • 想吃鱼粉

    我的井小先生💙

  • 猪老大爷

    浪费流量

  • 一心伽罗

    是兰jue吧

  • 一心伽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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