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袁迪宝和李丹妮的故事吗?
李丹妮
袁迪宝
袁迪宝,84岁,厦门人;李丹妮,85岁,法国人。
这是一次相隔55年之后的再度牵手:1953年9月,李丹妮与袁迪宝相知相恋,当时风华正茂;1955年8月,劳燕分飞从此隔洋相望相思。2010年的春天,袁迪宝从厦门寄出的一封信,让一直独身的李丹妮从法国里昂飞到爱人身边,两人在中国厦门重逢,3天后结婚。。
这段爱情佳话里最动人的部分,是双方对道德和责任的坚守,以及深深隐藏但从未泯灭过的爱。传奇之后,这种爱就化为了两人相伴共度余生的绵绵深情。这比传奇本身,更有力量。
半世纪前的隐密恋情
袁迪宝的父亲是鼓浪屿教堂里的一名牧师,受其影响,袁迪宝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他收藏有大大小小不同版本的《圣经》。其中一本常读的《圣经》里,夹着多年来收集的一些罗丹雕塑作品《吻》的图片,和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各种说明。其实那是因为过去他在和丹妮聊天时,得知她非常喜欢这件艺术品的缘故。在较大版本的《圣经》,或者较厚辞典的扉页上,他都专门抄写过丹妮在里昂的地址。
1958年,袁迪宝和妻子黄秀雪的第一个孩子降生,袁迪宝给他起小名“尘生”,之后的老二则有个小名叫“金星”。“尘生就是李丹妮的中文名字。她出生在北京的春天,正是漫天风沙的季节。和她父母相熟悉的散文家孙福熙说,名字里要有个‘尘’字。丹妮的母亲很喜欢这个字,说它代表着为人的谦卑和低调。遥望‘金星’来寄托相思,则是袁迪宝和李丹妮分离时的约定。”在知道公公与李丹妮年轻时的交往后,欧阳鹭英蓦然破解了身边那些袁迪宝对李丹妮表达思念的密码。
袁迪宝总记得李丹妮第一次给自己上俄语课时的情形:“她穿着连衣裙,像天仙一样从教室门口飘进来,每走一步我们这些‘土包子’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1953年9月,福建上杭人袁迪宝进入浙江医学院学习,成为新中国成立后首批公共卫生学科的大学生。他的俄文老师,就是195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外文系精通英、法、俄、德和中文的李丹妮。这位漂亮的混血儿,比袁迪宝大一岁。两人都有一双明亮聪颖的大眼睛,一见面,就彼此印上了友善和默契。
李丹妮记得很清楚:"那是我这辈子当老师人数最多的一个班,120人!"身为班长和俄文课代表的袁迪宝,每次俄语考试都是满分。他的勤奋和优秀给丹妮印象深刻,而丹妮老师的专业精神也令他感佩不已。
李丹妮说:"我们接触得很多了,无意中我常找他,我想当时是我比较主动吧。"迪宝则回忆:"我们宗教信仰相同。再加上她经常给我拿字典、借参考书给我,甚至还有生活用品......毛衣之类,她也织过给我,白色的羊毛衣。我是很感动啊,那个时候我们可是穷孩子。"听到这里,丹妮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
不过她还是承认:"当时我们已经有一个什么感觉呢?我们两个很像,我们是一个人。"
后来,两人常常去散步,在西湖边,从断桥走白堤,一直到平湖秋月,义庄,孤山,从里湖回来,这是一个小圈子。要么就到宝石山,在上面坐很久,一定要从后山下去回家......袁迪宝记得,"两人坐在保俶塔下面谈天,一个钟头左右,才慢慢跑回来,送她回家我自己再回学校自修,这个活动持续了一两年。"
1955年8月初,因为中国高等院校院系调整,袁迪宝所在的浙江医学院卫生系要并入成都华西医学院。临走前,李丹妮隐约看出了袁迪宝有心事。
李丹妮说:"那时我已经有一点预感,他有事不敢跟我说,也怕我难过,肯定是这样的。"花港观鱼的池塘里浮沉着七彩鱼群,坐在芙蓉花树下,袁迪宝忧郁地讲出了心事:原来在上大学离开家之前不到两个星期,迫于姐姐的压力,他已经与匆匆相识的姐姐同事黄秀雪结婚,为此他已经陷入一种自责当中。也就在同一时刻,李丹妮还知道了袁迪宝马上要去成都。
李丹妮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没有权利把幸福建筑在另外一个女人的不幸上,"去抢别人的幸福,这个结果我不能接受"。"我跟他讲,我们从今天起就分手,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各走各的路。他很沉默,一句话也没讲。我想他也认为是对的,所以才没有反应。"直到这时丹妮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袁迪宝有时候会很忧郁。
当天回到家里,李丹妮跟妈妈说了自己的态度,妈妈也同意这一决定,并且说:"现在没有你的位置了。"在袁迪宝快要离开杭州前往成都的时候,1955年8月5日,以三潭印月为背景,他俩在苏堤上拍了一张合影,这是青春容颜留下的最后相聚。
杭州宝石山保俶塔上旁边的那一颗星星,叫金星,也叫牧羊星。袁迪宝与李丹妮约定,这颗星星是属于他俩的。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星星,然后对方就可以感应感知得到。1959年底,袁迪宝第二个儿子出生。为了纪念这个心底的爱情密约,他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金星"。
久远的分离
李丹妮的父亲李树化祖籍是广东梅县的泰国华侨。当年在法国勤工俭学时,李树化娶了染织厂女工珍妮为妻,婚后他们一起回到中国,先后在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和杭州的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教授音乐。
在李丹妮20岁出头的时候,曾经被问过这辈子会不会回去法国。“我想问我问题的这个人简直疯了,我是中国人啊,怎么会回到法国生活?”可是袁迪宝去成都之后,李丹妮却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和家庭成员因为有着一张异国面孔,正在紧张的政治空气中日益被边缘化。李丹妮因为总爱穿着旗袍和连衣裙,经常被领导叫去谈话。“我的脾气就是这样。为什么不能自由穿着?这些穿起来很漂亮啊,我爱美。”李丹妮被认为政治觉悟不高。在选择回到法国之前,她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1956年,李丹妮和父母乘船离开中国,前往法国。李树化因为没有护照,在香港和妻女分离,去了泰国,那里有李家经营的珠宝行。最终1962年李树化才到达法国和家人团聚。“我们可以选择乘坐飞机,但是我坚持乘船,那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我不想睡一觉就到了另外一个国家。我想在船上,好好看看这个我生活了将近30年的国家,和它慢慢告别。”
1956年7月12日,李丹妮和母亲到达法国马赛港口,没想到亲戚们却嫌弃从中国回来的她们。在上海离境时每人限带10美元,因此母女俩生活非常窘迫,而李丹妮的浙江大学学历,在里昂找工作也派不上用场。李丹妮为此一度常想自杀!她专门去一家药房穿了耳洞,借着皮肉的痛大哭一场,纾解悲伤。后来,远在泰国的祖母寄来了活命钱。此外,李丹妮用1年时间取得了速记打字的毕业证书,1957年7月1日应聘进一家公司,并在那里连续工作了17年。1960年,李丹妮获准入籍法国。
1957年7月,袁迪宝从成都华西医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厦门市卫生防疫站工作。
李丹妮到了法国以后,还密切地与袁迪宝保持通信,她的信一开始是寄到防疫站。"哎呀,大家都来看我的东西,在50年代还比较开放,到60年代的话,就牵扯着意识形态,说你里通外国,不得了!"于是袁迪宝就让李丹妮把信寄到姐姐家。
1965年,李丹妮收到了来自袁迪宝的来信后,选择了不再回复。其实从信件的内容和篇幅上看,袁迪宝的家庭事务越来越牵扯他的精力,政治运动也在占用着他的时间。最主要的原因,是李丹妮接到一封发自香港的电报,上面就一句话:你不要再写信了,你害人。这封电报出自谁手至今都是个谜。它让李丹妮深深感到恐惧,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有人在监视她的行动。
1976年10月12日,李丹妮再次往袁迪宝在厦门工作的防疫站寄出了一封信。此时,防疫站已经搬走,信很快就因“查无此人”而被退回。这是丹妮保留的唯一一封自己写给迪宝的信:“亲爱的迪宝,金星又已经出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抬头望月,而思念之切又一次兴起了逶迤的波涛,展开在我眼前的是你的1965年5月12日的信,那似乎是我们最后一次的通信。……将近10年的沉默,你还在厦禾路住吗?迟疑了很久,终于决定给你写这封短短的信,但愿你能收到它……此愿如能实现,那我今生还需盼望什么别的更大的幸福呢?”
为了能和中国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当教师的收入要比从事秘书工作的收入减少一半,李丹妮还是选择了到里昂第三大学语言学院的中文系教授中文。在53岁时,她如愿获得了汉学博士学位,成为中文系的终身副教授。为了表彰她对中法教育做出的杰出贡献,1992年法国政府授予李丹妮骑士勋章,为她出版了传记《混血儿》。她选择了林风眠画的逆风飞扬的大雁作为封面,她说:“叶子往这边倒,大雁奋力却向那头飞。我的这辈子就是这样。”
相爱,但坚守
"他一直没有忘记过我,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只有一个人住在我心里......就是他。"
不论是言语上的"分手",还是真正的分别,其实都没有冷却两人的感情。但即使他们深爱对方,即使袁迪宝的婚姻更多是出于对姐姐的顺从,但他从来都没有离婚再娶的念头,李丹妮也从未想过要他离婚。
谈及与之前妻子黄秀雪之间的婚姻,袁迪宝用“敬重”这个词来形容他对她的情意。“她勤劳贤惠,一手培养了三个孩子。每次我发下工资,留下一些零花,剩下的都交与她来调配。她要在精打细算后保证我父亲的生活、孩子们的教育和成长。在物质并不很丰富的年代,每个周日,她还会为我们买来鸭子加餐。三个儿子到了该娶老婆的时候,她都能保证每人送给一套黄金首饰。她的衣着朴素,又会打毛衣。她打的羊毛衣到现在我都还在穿。”
1994年3月,黄秀雪被诊断出牙龈癌,10月便离开了人世。“那段日子里我天天在医院陪床,将各种有营养的食物按比例配好、用绞碎机混合。丹妮不愿意我抛下家庭,我就要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黄秀雪去世时,袁迪宝写下了这样的字来评价:退休护士基督徒,贤妻良母好祖母。
黄秀雪是知道袁迪宝和李丹妮的感情的,她同样是个伟大的女人。袁迪宝在家里的写字桌上一度就压着一张李丹妮的照片。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袁迪宝一家经常能收到李丹妮从法国寄来的奶粉等食品。“秀雪开玩笑说,既然要做孩子们的义母,就要多寄一些呀。”袁迪宝说。那是袁迪宝的记忆中,黄秀雪直接说到李丹妮的唯一一次。
在外贸公司担任秘书工作期间,李丹妮也曾遭遇了另一次爱情,但也因此关闭了感情的门。“那是我业余学习德文的老师,他写了封信给我,问我眼睛里为什么总是深藏着忧郁。我知道他是有妻子的人,也明白那封信意味着什么意思。于是原封不动地退回了。法国人的关系有时候太过开放和随便,这点我不能接受。”
此后,丹妮一直没有恋爱也没有结婚。她说自己知道:"他一直没有忘记过我,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写《混血儿》那本书时,人家经常问我,你这么一个女孩,我们不能相信,好像一辈子都没有人爱过你。我说,只有一个人住在我心里,只有一个男孩真正地爱过我,就是他。"
李丹妮也曾经在1980年、1986年、2000年3次回到中国,但均未找到袁迪宝。此后,李丹妮也就放弃了:"当时我想也算了,他的生活一定很好,孩子也大了。如果我突然又出现,他会怎么想呢?"
黄秀雪去世后,袁迪宝在厦门市兴华路卫生局宿舍的小房子独自生活了13年,自嘲已经成了"三等公民"等吃、等睡、等死。"我那个时候身体还很健康,游泳、走路都好,同事、姐姐、嫂嫂都劝我再找一个老伴。但是我坚决拒绝了,我还有一个亲人在法国。"
一封信找回跨国初恋
2010年春节,袁迪宝姐姐的儿子来拜年,无意中提起袁迪宝年轻时与俄文女教师的一段情缘,这是儿媳欧阳鹭英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问袁迪宝,你为什么没有再和她写过信啊?他说,80多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而且之前寄的信都被退回来了。儿媳说,你再试试看吧。
袁迪宝决定重写。“我想了个办法,连续寄了5封信,每封信包括了一封给丹妮的中文信,还有一封给丹妮亲戚的英文信。这样房子即便是丹妮的亲戚在住,也能够转交给她。为什么是5封?如果邮递员看到,怎么有个人连续往这个错误的地址寄信,说不定会把信打开,帮助我这个傻瓜。”于是,袁迪宝在2010年3月31日寄出了第一封信,里面有4句话:"亲爱的丹妮,愿上帝祝福你健康长寿,愿上帝保佑你健康长寿,就是要你健康长寿,请给我一封信。永远思念你的袁迪宝。"于是,奇迹发生了,4月17日,他便收到了李丹妮的回信。
通过写信,袁迪宝了解到李丹妮一直是孑然一身。
“我每天上午去教堂做弥撒,中午在教堂用饭,之后回家下午便不再出门。等我有天生活不能自理,我会选择到修道院终老。”李丹妮写道。
看到‘修道院终老’这几个字,袁迪宝有种心痛的感觉,于是他去信:“我日夜思念着你,只有默默唱歌,纾解心结。你独身至今,信物也留存至今,请原谅我的负罪感,我们要重生。如果你愿意,来厦门后我们可以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你来和我们同住,我的儿、媳、孙一定会把你当妈妈、奶奶尊敬的。”
很快,李丹妮就回来了,在机场,她老远就看到袁迪宝,捧着55朵玫瑰。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紧紧抱在了一起......"
现在,84岁的袁迪宝与85岁的李丹妮已经结婚两周年。两年中,如果是平常的一天,他们会这样来度过:上午,袁迪宝要去游泳。过去他是去海边,在儿孙的劝说下,才挪进了一家室内游泳馆。李丹妮则会打扫房间,把丈夫的衣服和手帕从大到小一件件熨好。下午,李丹妮会做些备课的工作。每星期厦门大学法语系的学生要来三个人到她家,由李丹妮主持一个法语角的活动。袁迪宝有三个儿子,老大的孩子有时来找李丹妮辅导英语,老二的孩子准备去法国进修室内装饰艺术,会间或来补习法语。袁迪宝则在编辑和润色李丹妮的法文传记《混血儿》的中文译稿。晚上吃过饭,袁迪宝要和李丹妮在复式住宅的楼上一层来回散步。
高兴起来,袁迪宝会对着李丹妮唱歌,经常是那首美国音乐片《翠堤春晓》的英文歌曲《当我们年轻时》(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当我们还年轻/在美妙的五月清晨/你说你爱我/那时我们还年轻。”这是在杭州的浙江医学院求学时,袁迪宝曾和李丹妮一起唱的歌。只不过现在人真的老了。“她说年纪大了,嗓子哑了,不愿意唱。我就照唱不误。”袁迪宝说。
“其实不可思议的只是这辈子我和丹妮还有可能再见面。其他的事情很平淡啊,就是互相爱慕、客观原因分开,又重逢。”袁迪宝说。
虽然错过了两人最好的年华,但所幸有机会一起终老。对于这桩跨国的夕阳婚姻,袁迪宝没有任何一点犹豫。“爱是无罪的。只要不做害羞的事,就很纯洁。”
假如你因情路曲折艰辛而要放弃一段感情的时候,多想想当初为什么开始!
———— 致所有风雨同舟的爱人
转载自 衣素纺织 2016-12-14
金石老师的老年音也棒棒哒
老古董的红歌不好找吧😂
玄尘_不二斋主 回复 @静心莲_: 老古董找老古董就不算太难
也佩服蔚蓝编剧,把这几个人物衔接的如此巧妙而天衣无缝!
蔚蓝_s2 回复 @静心莲_: 哎哟遭到表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