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蒙古人（上）：蒙古人的起源不在草原？

我们之前也多次提起中国北边的这片高原，曾经先后被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统治，他们却都没有留下名字，而是叫做“蒙古高原”，而不是“突厥鲜卑高原”。提到蒙古，大家第一反应也都是这里。不过我在之前的节目里，一直在避免这个名词而称之为漠北。毕竟，让“蒙古”成为这个区域，甚至一个人种的代名词的情况，其实是从成吉思汗的时代建立的“蒙古国”开始的。

蒙古的起源地，远非大家刻板印象中的“北方草原”，而是黑龙江流域——在中国最北疆的黑龙江，是在长度上排进世界第8的超级大江，长度仅仅比黄河短400公里，而流域面积更是远远高于黄河。 

还记得我们一再提起的被称为“室韦—鞑靼”的民族吧，我们前面说了那么久的东胡、鲜卑，蒙古其实就是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只不过其他东胡兄弟跑出去建功立业，自己还在老家打猎而已。室韦这个词，可能和鲜卑同源 ，而鞑靼，或者说“塔塔尔”这个词嘛，它本身是突厥人对外族的一种称呼。

蒙古，本是室韦当中的一部——蒙兀室韦，他们本身活跃于大兴安岭一带——从某种程度来说，蒙古也并非大家认为的如突厥这样绝对的游牧民族，他们也充满着渔猎习性，其中有不少也是森林中的猎人 。这里补充一个好玩的知识点，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柔然汗国的创始人，是一个名字叫“木骨闾”的鲜卑人，这个词的中古汉语发音和“蒙古（mongol）”实在是太像了，所以有不少学者认为，他们可能是柔然汗国很核心的一个残部逃回老家。

反观如今的“蒙古国”的核心区——色楞格河、鄂尔浑河流域，自南北朝后期，一直都是突厥系民族的地盘。在最后一个称霸漠北的突厥系政权——回鹘汗国崩溃之后，高原上依然留下了很多突厥遗民。可以说，如果没有后来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如今这块高原的名字，叫什么还真说不准。

总之，在回鹘汗国与大辽国权力交接的时候，大量本在大兴安岭-黑龙江一带放牧的室韦鞑靼人，开始大量西迁。按照《蒙古秘史》的记载，他们的祖先也确实是从远处迁徙到了黑龙江上游的——斡难河一带，现在翻译成鄂嫩河。

所以，当年的蒙古高原，就主要形成了东北部为说蒙古语族的室韦—鞑靼人，西南部为突厥语族群的状况，他们经过分化融合，终于在大约金国成立的时候，形成了以下6个势力最大的部落联盟——蒙古、塔塔尔、蔑儿乞、克烈、乃蛮、汪古。

蒙古、塔塔尔（鞑靼）自不必说，蔑儿乞是一个西迁的室韦部落，这三位加在一起，都是使用蒙古语的部落联盟，有着原始的长生天信仰。

而克烈部，一般认为他们属于鞑靼人的上层贵族同色楞格河流域的回鹘遗民组成的部落，他们占有着草原最丰美的一部分，实力强大。他们隔壁的乃蛮部，以回鹘为祖，认为自己是最为文明的部族。最后要说的，就是这个汪古部，他们距离中原最近，和乃蛮部关系紧密，学界一般认为，他们和乃蛮同属回鹘遗民，属于漠南回鹘，使用突厥语族语言。作为距离中原最近的他们，一直以来也都是墙头草随风倒，以保存自己的势力。

克烈、乃蛮、汪古三部，都是信仰基督教聂斯托利派——中国称之为“景教”的部落，要说基督教在东方农耕地区并没怎么扎根，反而在北方的草原中十分兴盛，比起规矩极多的伊斯兰教，基督教更容易的和他们本就有的长生天信仰结合，且能让部族更加具有凝聚力。

在这六个部落中，蒙古部，说是一个部落，不如说是个松散的联盟。蒙古人号称自己祖先，乃是一头苍狼和一只白鹿所产，略微类似他们的亲戚契丹的——白马、青牛，要说游牧民尚蓝白也正常，而这两位或许也是蒙兀室韦最早的两个图腾。

按照蒙古人的说法，蒙古人分为“尼伦蒙古”以及“迭列斤蒙古”，这尼伦蒙古的汉名，相信有人听说过，就是“黄金家族”，也是蒙古人最为尊贵的存在。按照蒙古秘史记载，黄金家族的源头，是源于一个叫做“阿阑豁阿”的老祖母，这大婶本来有个原配丈夫和两个儿子，结果丈夫挂了之后，在她守寡的时候又生出来仨儿子。这位老祖母解释说，自己做梦遇到的一个黄金天神，不可描述之后就怀孕了，但是甭管她怎么说，这仨儿子都不受人待见。没想到这仨儿子中最小的一个孛端察儿，带着个秃尾巴老马出去背井离乡，居然创业成功，征服了原本居住在肯特山附近的兀良哈部落，这个肯特山就是狼居胥山。还带着两个黄金哥哥开始了创业，塑造了之后的蒙古部落。

孛端察儿的后代，以“孛儿只斤”为姓，相信熟悉历史的，已经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了，成吉思汗就是孛儿只斤氏。所以呢，反倒是阿阑祖母正经的那俩儿子的后人，加上被征服的兀良哈等部落，被称为“迭列斤蒙古”，也就是一般蒙古人的意思。

随着黄金家族的艰苦创业，蒙古这个部落联盟逐渐形成，到了孛儿只斤·合不勒当大汗的时候，已经发展的有模有样了，这就引起了女真人的警惕，但是以渔猎为生的女真人，碰到大草原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蒙古人，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开始他们想用汉人常用的羁縻手段——用酒肉财宝拉拢合不勒，没想到合不勒非常没有理法，不但当众拔金国皇帝的胡子，后来还杀了金国的使者。蒙古人和女真人从此就结下了梁子，不久之后，因为一场医疗纠纷，蒙古人又得罪了塔塔尔人。

当时，塔塔尔部有个贵族得了重病，自家巫医跳了好些年大神也没跳好，迫不得已只能请求隔壁的蒙古部落帮忙。蒙古人本着加强睦邻友好的愿望，派去了自己部落最厉害的大师，意料之中。人家得了20年的冠心病，蒙古人跳了20天就给人家跳死了。这一下，蒙古就和塔塔尔也结下仇了。

后来合不勒汗归西，传位给了俺巴孩汗。俺巴孩汗这位大叔，本着改变双边关系的愿望，带着一票人去塔塔尔部打算进行友好访问，并且和亲。没想到，这塔塔尔人把人家俺巴孩汗直接捆了，送给了大金朝，这可真是一箭双雕。俺巴孩被金国以“专门惩治不听话游牧民”的刑罚——钉在木驴上处死了，临死前，俺巴孩汗说：“今后以我为戒，你每将五个指甲磨尽，便坏了十个指头，也与我每报仇。” 这个，就是蒙古与塔塔尔、金之间仇恨三角关系的形成。

由于蒙古本来就是部落联盟，俺巴孩汗死后，各个部落之间的向心力就开始越来越弱了，逐渐分化成合不勒后代的“乞颜部”、俺巴孩汗后代的“泰赤乌部”等等。

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就是乞颜部首领的时候。他干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帮助克烈部贵族脱斡邻成为克烈部的大汗，因为克烈部势大，这位大汗直接被金朝廷封为“王爷”，所以脱斡邻又被称为“王汗”。两人结为安答，之后王汗成为了帮助铁木真崛起的重要力量。有意思的是，王汗的爸爸，名字叫马尔忽思，这就是个基督教典型的教名Marcus。第二件大事就是隔壁的蔑儿乞部去弘吉剌部娶亲回来的路上，也速该把新娘给抢了——草原上最漂亮的妹子必须嫁给最漂亮的汉子，这个新娘就是诃额伦夫人。第三件大事就是把塔塔尔人修理了一通，还搞死了人家的勇士“铁木真兀格”。也就在此时，诃额伦夫人生下了她的大儿子。也速该非常开心，好小子，你在这时候出生很是时候，见证了你老爹我的勇猛，所以，你就叫，铁木真吧！不过铁木真兀格不会想到，他的名字就这么配上了之后名震世界的成吉思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