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一路细雨相伴,让此行少了些亢奋,多了几分忧郁。一路的绿,一路的雨,车穿过白杨树林,我们就来到了这方三面环水,形似一柄如意的阿木塔。
走进阿木塔,好客的蒙古族人,献上哈达,护佑着我们平安吉祥,送上马奶酒,洗去了我们一路的风尘。这种仪式感,让我们也扫去了来时的心情。
对于蒙古族,我们并不陌生,散落在草原的记忆依然复活着,你看那堆了千年的敖包,你看那撵了千载的勒勒车,你看那洁白的毡房,你看,你看呀!这迁徒的背影依然能唤醒悠悠的岁月,依然能流淌在不老的长调里,飘过天空,飘进这温暖的草原。
走在阿木塔,我用记忆拼接的碎片,正缝合着草原的风土人情,正还原着往昔的庄重仪式,我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感伤,这蒙古族的礼仪,激发着麻木的城市人,好久没有的悸动,一幅草原浓缩的画卷正漫过视野,走进我的心里。
望着濛濛的湖水,隐去了波光粼粼,水天一色,酣恣的雨润满绿岛,敖包高耸,顶端插上神矛,系着小旗和哈达随风舞动,洁白的毡房静卧在绿草间,手握弓箭的哈萨尔雕像孤傲的站在岛的中央,圣火正燃,昭示着一种精神的传承与往昔的荣光。
阿木塔,自古以来人们就相信从天上落到草原的一块碧绿的如意,滋养着这方沃土,而被人格化加以传承与赞颂,把想像的神与人演绎成一体,便有了灵性,便有了这片真实的神圣。
细雨中,我走在安静的小路上,奔放的向日葵,被雨水淋湿的篱笆围栏,在清凉的绿中显得格外显眼,乡土气息给人平添了几分暖意。
远处宽阔的湖面,水色泛浊,波纹迭起,偶有白浪花一跃而失,似乎用一种厚重向我诉说着前世今生。
凝望这连着天际的细雨,轻轻的告诉我,那远去的足迹。
多克多尔山把一江水隔开,放牧人从草原深处,抬起头,看到野杏花肆意的召唤,马蹄在草原上敲击奔放,呼啸般掠过山岗,在半岛勒住缰绳,眼前的湖水湿润了粗犷的野性,饱啜饮这一湖甘甜的水,燃起的篝火,烤熟的滋味,饮尽奶酒,与这半岛,与这湖水,一同醉了。
对于游牧人,马是相依为命的伴侣,马懂得主人的心思,一跃跨上,就狂野奔跑,那是心与心的契合,携着自由的风,放纵在辽阔的草原深处。
风,吹过草原的苍苍,才有了生命的张扬,才有了剽悍豪放。
在这里,我读懂了,有风,草原就有了灵动,草原就有了生气,骏马才能展示雄健的英姿,随风驰骋。
阿木塔,收藏太多的梦,收藏着蒙古先民的一份光荣。它是马蹄踏开的远方,留下播撒的火种与向往。
你听,牧人心中的颂词:长生天赐予力量,太阳赐予光芒,普天之下,四海之内,驱除邪恶,赐福吉祥!那是哈萨尔的后裔摆阵出祭祀的祈愿,声震多克多尔山,声飘阿木塔湖。那是蒙古人虔诚的祈福,一直在默默把灵魂托付。那是蒙古人心中的祈福,在草原的宽广的胸怀里,护佑着一代又一代草原的兴旺与繁衍。
阿木塔湖,留着云的倒影,留着草的倒影,留着牛羊的倒影,留着游牧人的眷恋。
千载悠悠,过客匆匆,只有太阳每天都照耀着半岛,只有月光吻着半岛的思念,没有预约的流年,抚慰着疲惫的脚步,遗忘的勒勒车安静的停泊,没有遗忘的牧歌,依然响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与天空。
回首过往,草尖上拨响的蓝月光,铺满敖包,把思念在马头琴弦上拨响,在牧场上,许给长生天,许给马兰花,许给毡房升起的袅袅炊烟。把长调传向远方,等待远去归来的欢畅。
我站在被前人踏访的半岛上,牧人的牛羊于此,征战的马嘶于此,敖包的相会于此,篝火的熏烤于此,也许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有故事,都有心动。唯有湖水悠悠,洗去了各种命运的交响,成为记忆的音符,现在雨中的半岛正盛开着艳丽的格桑花。
静静的坐在半岛一隅,望着丝丝缕缕的雨,迷蒙、空灵。这雨仿佛天籁之音,清响低徊,凉风徐来,林叶谐律,忧郁的湖,恍若隔世。
我在想,这一片水,一个岛,相依相伴,至善至美,平淡平和,接受阳光,接受风雨,也接受这古今的踏访。
我在想,久居城市,远离泥土的人们,对美的感受,一方面寻根着本源的风景,一方面拾起文脉的滋养,努力恢复着完美的人生之境。
阿木塔,我的前人曾经来过,却忘了归途,而今我来啦,却来去自如。
离开半岛已是黄昏,车穿行在树林和草原间,阴云渐薄,太阳露出光芒,四野鲜亮,我回过头,阿木塔已经消失在绿树中,远处的飞鸟倏过,阳光照亮了我们回家的路,也一定照亮了阿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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