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刚长出两颗门牙时,能吃一些软塌塌的东西。母亲会找个白瓷碗,做蒸蛋给他吃。刚出锅的蒸蛋,表面平实光滑,像果冻一样,母亲一勺一勺舀着,再放到自己嘴边吹一吹,直到翻滚的热气消散,才喂到弟弟嘴里。
他抡起小小的胳膊,总想拿起勺子自己舀着吃。
可惜胳膊太短,总是够不到饭桌。父亲着急上班,能把刚出锅的小米稀粥,喝得又快又干净,他从不管厨房里的事,只是在下班的时候会到厨房里溜达,把冒着热气的锅盖揭开,看看里面的饭有没有蒸熟。
母亲若是看到这一幕,立刻就会生气,“我的好先生啊,谁让你揭锅盖了,还没有熟呢!”
小米在水里缓缓翻滚,它脱去一层层外衣,不断融化在这滚烫的热浪中,将一身营养悉数奉献,直到自己从坚硬变得松软,水则变成了浓郁的米汤,醇香养人,腾起的热气,穿过笼屉和锅盖,渐渐在屋里飘开。人一闻到这个味道,便知饭快好了。
母亲的厨房,是家里最快乐的角落。无论居住在哪里,有母亲的地方,就有一日三餐,有热腾腾的饭菜和说不出的心安。她系着围裙,双手沾满面粉,菜刀轻起轻落,汗珠在脖颈处涌现。
饭快要蒸好,屋里水汽弥漫,愈发潮湿,仿佛一张大网,将平日里的糟乱和焦灼捕捉,然后尽数融化在这灶火,小麦和蔬菜里,通过牙齿的咀嚼和咬合,来换取一点点可怜的幸福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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