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把圆板凳放在床边,不锈钢脸盆放在上面,用茶壶把热水倒好,有腾腾的水汽缭绕。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头已经被母亲搬到床外,身子还在被窝里,只有头和脖子在外面。
“你先不要穿衣服,趁我烧了热水把头发洗了。”
她打上洗发水,揉在我的头发上。泡沫从我的头顶上生长起来,有淡淡的香味。母亲新买的洗发水,粉色瓶装,是电视里常播的那种,“蒂花之秀,青春好朋友”。
她的手从我头发中穿过,挠痒痒一般,不错过每一个地方。心里有好多蒲公英在飞。热水倾下,她动作轻缓,“你都这么大了,还要让妈妈洗头发,将来自己一个人出去上学,到了学校里头,那要自己洗头发、洗衣服、去食堂打饭,没人管的,你这孩子,就是温室里的花朵。”
“到时候我就都会了,人家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母亲许久没有说话。洗发水产生的泡沫,从脸盆里跑出来,溅落在火炉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妈,我想吃烤红薯。”
“行,妈妈等会儿给你烤。”
弟弟骑着一个小车,在屋里蹬来蹬去。他刚开始上幼儿园,每天回家摇头晃脑地念儿歌:“紫色树,紫色花,紫花开了结紫瓜,紫瓜柄上生小刺,紫瓜肚里装芝麻。”他骑小车的技术很好,能准确地刹车和拐弯,但时间一长,慢慢有一个轮子坏掉了。父亲便用砖头磨成一个车轮,装在里头,弟弟仍旧蹬得欢快。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坐在火炉旁边烤头发。母亲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里面放了许多的红薯,还有两颗大南瓜。
她拿出四五个,放在火炉凸出来的地方,不一会儿有了食物的香气。母亲说外面下雪了,等会儿你俩一起去院子里扫雪,扫出一条小路来。
寒风从毛衣孔里钻进来,手也冻得通红,放在火炉边上暖手,被母亲一把拽过来,“过来,妈给你搓搓手。”她的手掌大而温暖,“碰过冷水的手放在火炉上烤,会痒。”家里拉了晾衣绳,母亲早起洗好的衣服搭在绳子上,滴滴答答,下面还放着脸盆接水。
剩下的被罩和床单搭在沙发背上,袜子搭在炉子旁边。周日,母亲会把我的衣服洗好,等一晚上慢慢地烘干,第二天就能穿着干净的衣服去上学。
我在火炉旁坐了很久,头发渐渐变干变暖,连脸和耳朵也被烤得通红。我的皮肤很不好,冬天一出门就被冻得发青,回屋暖一会儿,就红扑扑的。脸一红,就痒得不得了,想挠一挠。
母亲为保护我的脸,出门必定要把我包成一个粽子。戴上帽子,把耳朵捂得紧紧的,再围上围巾,转一圈后,猛地在胸前系一个结,紧实得很。刚戴好手套,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地跑出门,玩雪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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