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豫：因为杭州杀妻案，我又看了一遍这部电影

过去一周，我对侦探推理悬疑的热爱被杭州来女士失踪一案彻底激发出来了。我和另一位同样酷爱破案的女伴，天天互通信息，分享进展，梳理疑点。

当警方终于通报来女士的丈夫就是嫌疑人之后，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毛骨悚然，然后纷纷想起美剧《重案组》里那个年纪很大的侦探Provenza常说的一句台词：It's always the husband.（多半是老公干的。）

这也让我想起了一部1990年的好莱坞电影Reversal of Fortune《命运的逆转》，也翻作《豪门孽债》。

电影是根据一个真实事件改编的，讲的是纽约的豪门贵妇Sunny被发现倒在自家的浴室里不省人事，然后陷入了昏迷，成为植物人的状态。

警方在她体内检测出了剂量足以致命的胰岛素，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她的丈夫Claus von Bulow，一个欧洲贵族。

他们俩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Claus是那种感情特别淡漠，却又四处留情、私生活极其不检点的人，总之是那种在法庭上绝对引不起一丝同情的嫌犯。但Claus有钱，或者说Sunny有钱，于是Claus雇了哈佛大学的教授——著名的律师艾伦·德肖维茨（Alan Dershowitz）。 

那个时候Claus已经被一审判处有罪，而且公众媒体舆论通通已经给他定了罪。所以Alan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带着他的学生打了一场很漂亮的反击战，二审让Claus免受牢狱之灾。

本片的看点是Jeremy Irons（杰瑞米·艾恩斯），他因为扮演Claus von Bulow获得了1991年的奥斯卡影帝称号。

我个人觉得Jeremy Irons和Daniel Day-Lewis（丹尼尔·戴-刘易斯）两个人是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关系，因为他们俩太像了，都是玉树临风型，都是英国绅士范儿，都特别瘦，脸色略略苍白，都适合演那种气质文艺或者阴郁甚至有些变态的角色。

Daniel Day-Lewis更年轻，他们俩一个是48年出生，一个57年出生，所以某种程度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是有竞争的，但是Jeremy Irons在选片方面尺度更大胆更任性。

他演过Lolita《洛丽塔》，这类题材在今天绝对不可能投拍，更不可能上映。

他还出演过《蝴蝶君》，扮演一个法国外交官，爱上了一位中国京剧男演员，那是尊龙演的。两个人在一起多年，但是外交官始终以为对方是个女性。这名外交官后来因为间谍罪被法国当局判刑入狱，一直到死他都没有原谅自己的同性恋的情人。

这部电影也是根据一个真实的事件改编的，所以大家可以体会一下，Jeremy Irons在角色的选择上是有多么的任性。

在本片中，Jeremy Irons操着特别拿腔拿调的英国上流社会口音，这种设计我估计是因为他扮演的Claus von Bulow本人是丹麦人，当年德国纳粹时期他才搬到了英国，后来毕业于剑桥大学。

至于Sunny为什么会嫁给他，我是不太懂。据网上的描述，Sunny本人非常的美貌，但我搜了搜Claus von Bulow的照片，没有看出有任何的魅力。

恐怕因为他是丹麦贵族有头衔吧，因为“有头衔”是吸引纽约有钱名媛的制胜法宝。美国人即便在今天，对于欧洲贵族啊、王室啊，所谓“蓝血”blue blood都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所以我们常常会看到很多美国的New money, Old money, 新钱老钱家族会和欧洲贵族家庭联姻。Sunny就是这一挂的，在嫁给Claus之前，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个奥地利王子。

这部电影挺好看的。虽然我觉得女主昏迷中上帝视角这种设置，我个人觉得没必要，但是对此我只能解读为这是导演在表达自己的立场：他觉得Claus是有罪的。而这一类题材的戏通常都会有一段庭审交锋，但是本片恰恰放弃了这种正面的冲突。

看完电影，我思考了关于表演的一个问题，就是所谓高级的表演，就是让你觉得一切演来易如反掌。就像Jeremy扮演Claus von Bulow，我觉得他根本不需要演，他也没有演吧，这个人不就是他吗。

但其实这就是所谓的演技、英式风格——冷淡，不动声色，神情语气永远从容不迫，偶尔才会流露出某种隐忍的细微的痛苦。

而这一切就是Jeremy Irons的表演。

另外关于影片的几个细节——

片中艾伦·德肖维茨为两个黑人少年辩护，结果败诉了。兄弟两个人是因为帮助父亲越狱，结果父亲越狱之后又枪杀了4个人，于是兄弟俩也因为谋杀被起诉。

这也是取材于真实的事件，只不过在生活中，兄弟两个人是白人。换作今天，这个细节还会如此设定吗？我觉得多半不会。

还有一点有意思的是，Claus von Bulow后来出资赞助了一部百老汇舞台剧和由此改编的同名电影Deathtrap《死亡陷阱》。这部戏的剧情居然讲的是一个剧作家谋杀自己妻子的事儿。

再说格伦·克洛斯（Glenn Close），她扮演Sunny，我个人觉得这不是最佳选择。因为格伦不适合演那种隐忍的受气型的角色，就算角色压抑，最后你总要给她一次爆发，就像Fatal Attraction（《致命诱惑》）里面那个角色。

当然如今格伦年纪大了，她今年73岁，身上那种剑拔弩张的东西少了，所以扮演顾全大局、识大体的女性角色，才显得更加的驾轻就熟，更有说服力。

就像几年前大受好评的The Wife（《贤妻》），她在其中扮演一个为丈夫而牺牲自己的梦想和野心的文学家的太太。

刚刚又看了一遍Reversal of Fortune（《豪门孽债》），我才发现当年忽略了片中还有一位我特别喜欢的女演员，Christine Baranski（克里斯汀·芭伦斯基）。

Christine Baranski对于表演的阐述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她说，Acting is like a high wire act, your margin forever is very slim. “表演就像是高空踩钢丝一样，你没有犯错的机会。”

她是那种我老了以后希望成为的样子。她一点儿都不美，五官甚至有些奇怪，但她现在的状态、身材保持得一流，而且对于美貌容貌，她的态度非常健康和智慧。

她说，I attribute the longevity of my career to the fact that I didn't have to carry the mantle (beauty). I was never beautiful. So I’m not unbeautiful. “我的职业寿命之所以这么长，就是因为我没有美貌的负担。我从来就不美，所以现在的我，也没有不美。”

影片的最后，律师Alan对Claus说：从法律上看，你大获全胜了，但是从道义上看，没人帮得了你。

我当年觉得这句台词太酷了，又正义又给力。今天再看只觉得虚伪，因为道义上的事，作为他的律师也脱不了干系。

因为杭州的案件，有不少陈年旧案又被很多人翻了出来，大家都说“天网恢恢”，这说起来容易，而生活中总有疏漏。

很多时候我们做不了什么，但是我想——

关注，也算是某种帮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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