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法走进剧场的日子,如何看剧?6月13日,中间剧场艺术总监满顶走进“青睐·云课堂”,采用视频的方式,为“青睐”会员带来一堂解渴的戏剧课,满满的干货分享让大家直呼听得过瘾,收获很多戏剧新知之余,特别期待能够早些走进剧场,去体验戏剧的多元与魅力。
国内外著名艺术节相继取消
云课堂一开讲,满顶首先向大家介绍了疫情对世界戏剧环境的影响:一些著名的国际艺术节相继取消。
回望过去,离2020疫情最近的,要算每年2月、3月举办的香港国际艺术节。满顶说香港国际艺术节宣布取消的时间是在艺术节临开演前:“可以想象当时做这个决定的艰难,很多演出票都卖出去了,除了要做退票工作,一些演出的舞美器材都已经运到了香港,又不得不运回去”。
随着疫情的扩散,世界级的艺术节纷纷取消,像大家熟知的英国爱丁堡国际艺术节、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满顶介绍说,北京的戏剧市场和欧洲市场联系紧密,以往基本上爱丁堡国际艺术节和阿维尼翁戏剧节一结束,北京的观众很快就能在舞台上看到来自这两个艺术节的作品,但是今年由于疫情,剧院恢复演出后,不会立刻能看到新作品。
在戏剧的形式上面有很多的可能性
满顶认为一个好的艺术节首先要生产自己的内容,他特别提到了出现在香港国际艺术节节目单的作品《南星》(香港翻译为《伊朗式自白》)。这部剧的作者南星·苏雷曼波尔是一位伊朗作家,他作品的特点就是每场演出要跟不同的表演者合作,而且是单场合作。演员在开场之前不能看剧本,开演之前也只能拿到一个指令。
满顶感到荣幸的是,《南星》曾在中间剧场有过多场演出,被更多人熟知的《白兔子,红兔子》也是南星·苏雷曼波尔的作品。表演者同样在开演之前不知道剧本内容,只能拿到14条指令,将近20多位演员在中间剧场参加过《白兔子,红兔子》的演出。满顶认为这对观众来说,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戏剧体验。疫情之后剧场要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他觉得这部作品更适合小剧场,“会被更多的表演者带上舞台”。
2015年“柏林戏剧节在中国”项目成功举办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品味到了德国戏剧的独特。在满顶看来,德国戏剧注重对社会议题的观察,在呈现方式上的探索走在前面。他以《朱莉小姐》举例,这部作品在舞台的上方有一个屏幕,屏幕的画面来自于舞台下方实时影像的拍摄。整部作品做了一个声效设计,所有来自于这部作品的声效都是由舞台上的两个人来完成,可以理解为观众在现场看了一部60分钟的电影,同时也看到这部电影的完整拍摄过程。当时在演后谈的环节,有观众提问说这到底是一部电影还是一个戏剧作品?德国的主创团队回答说,他们并不去定义什么是电影或什么是戏剧,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呈现方式,能够去呈现这部作品,所以就使用了这种方式。满顶说:“这给我们的戏剧创作者启发,在戏剧的形式上面有很多的可能性,而不是完全局限在我们之前所理解的那种方式。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待、了解一些没有接触过的表现形式,会感受到更多的戏剧乐趣。”
满顶介绍说,艺术节是呈现各种戏剧可能性的一个平台,往往与传统剧场里观众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作品。“跟坐在剧场里看表演不一样,大家如果去过乌镇戏剧节,能看到很多街头表演,以及一些很特殊的作品在非表演空间里面的尝试。”去年中间剧场的科技艺术节做了一个在剧场外的作品,每一场大概只有七个观众可以参与体验,是在一个行走的过程中发生的戏剧故事。“他们跟随工作人员、表演者参与到一个基于《安提戈涅》的故事做的路线设计,听到的故事和表演都会在耳机中完成,是很有意思的体验。”
“青睐”会员化石问是不是只有在戏剧节才有素人表演?满顶回答说,“像这样比较特殊的表演类型,一般的制作人和剧院不太愿意冒风险去呈现,而戏剧节则给大家形成了多样化呈现的理由,这种素人表演的类型比较小众,只能在艺术节呈现。”
满顶表示,素人表演并不意味着拙劣、是一个不完整的戏剧作品。所有新的方式、新的呈现、新的可能性都来自于小剧场,当这些东西刚出来的时候,只有很少一些人能够接受,它如果逐渐被大多数人所接受,那它就可以走进更大的剧场。
李建军导演的《人类简史》讲述的是个人记忆和群体记忆之间的一个关系;《大众力学》讲述了普通人的表演梦想。满顶透露疫情过后,中间剧场会和李建军导演一起做一个学术剧场项目,是基于普通人的项目。
疫情期间,“云演出”成为常态
疫情期间,“云演出”成为常态,满顶介绍了一些国家的情况。
英国国家剧院将现场演出录像,然后放在网上播放。满顶指出看影像有利有弊,益处是“它在画面的选择上很讲究,更偏向于在剧场前排中间的位置,因此能够看到更细节的表演,更清晰的画面”,弊处则是“它的画面是被选择过的,只能看到舞台上的一部分,比如说《女王召见》里的海伦·米勒,在台上两秒钟换一个造型的过程在影片里就很难看到全部”。
满顶特别强调一个概念,所有的剧院录像都称为剧院影像作品,而英国国家剧院现场的录制方式比较特殊,它进行直播,相当于每天晚上这场剧院的演出,同时在欧洲很多电影院里面进行无时差的卫星直播,包括中场休息也被播出来,这个环节的设计是为了还原“在现场”的感受。
以前很多影像作品为什么没在网上分享?满顶坦言,一方面是英国国家剧院非常坚持在现场的体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版权的问题。在英国,演员的版权非常复杂,它不仅有演员的肖像权,还有导演的版权、舞美视觉的版权等等。由于之前的所有版权设定是在现场播放,放到网上就面临非常大的版权问题,这也是疫情期间很多现场作品没有办法在网上和大家见面的原因。
令剧迷开心的是,疫情之后,英国国家剧院出了一个新的品牌,一下子把很多影像作品都放出来了,“它是限时免费的,国内的发行方也是同步的,大家可以去网上搜一些作品观看。”
此外,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环球莎士比亚剧院和老维克多剧院的影像作品,大家在网上也能看到,这三个著名的英国院团都来中国现场演出过。满顶指出,需要注意的是,这三个院团的影像作品,跟英国国家剧院现场的直播是不太一样的,是更偏向于录制+剪辑。因为环球莎士比亚剧院是一个露天剧场,除了天气原因,经常会有飞鸟、直升机在天空中,他们没有办法做直播,因此用多场演出剪成一个完整的片子。
满顶边放图边讲,“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相对遵从于莎士比亚的剧场呈现,但他们也做过一些很特殊的尝试,譬如说《暴风雨》就用了动态捕捉和全息投影的高科技尝试,将莎士比亚的作品跟当代做了连接。”
环球莎士比亚剧院的《哈姆雷特》来过中国,在满顶看来,它有非常强的“带圆形露天剧场表演”的场地性,当被搬进一个现代化的剧场里,这个重要体验就消失了。为什么那个时候要白天在露天剧场演出?因为在莎士比亚那个年代,蜡烛很贵,又没有发电机,所以舞台上的照明要耗费很多蜡烛,为了减少能耗,干脆就从下午开始演出,在天比较亮的时候把戏给演了。这种场景、历史的特色还在一直保持。
北京的观众可能对老维克多剧院有一些印象,八九年前凯文·史派西担任老维克多剧院的艺术总监时,《理查二世》来过国家大剧院演出,“当时一票难求。”满顶说老维克多剧院疫情期间也推出了camera品牌下的影像作品,最近能看到的一个作品名字叫《lungs》(《呼吸》),是英国剧作家邓肯的作品:“中间剧场的版本之前也有呈现,整个故事是在两个演员的对话中完成的。大家可以看看老维克多剧院版本的,通过这样的对比,看到中国人和英国人在处理这个文本上的一些区别。”
满顶还向大家推荐了由慕尼黑室内剧院和其他艺术节联合制作的《恐怖谷》,全程70分钟的表演都是由台上的机器人完成的。另一部网上观看体验非常好的作品《尹康则》是一部声音作品,故事由艺术家通过声音来完成。它在环境声的处理中有很多设计,尤其是戴耳机听的时候,声音会分左声道和右声道,里面有一个环节给满顶留下深刻印象,“走进森林,里面着火了,紧跟着就有噼里啪啦着火的声音,在耳机里面听到非常逼真的场景声效。但看到的却是演员在吃薯片,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声音之间有一定的错位,这些错位会让人觉得非常有趣。”
满顶表示,欧洲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剧值得走进剧场去看。在走进剧场之前,不要做很多的预设,即使呈现方式跟自己所设想得完全不一样,体验到这种不同也是好的。他感到惋惜的是,在疫情之后的两三年内,“欧美的作品可能很难像疫情之前那么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中国。”
改编国外作品面临的最核心问题
就是如何“接地气”
疫情期间,满顶还推荐大家去看一看“柏林戏剧节在中国”第一次带到北京、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等待戈多》,“这部作品所讨论的生命的问题,生和死的问题,此时尤为有意义。”在他看来,好的作品是跟时代相关联的,观众从中总能获得一些思考,获得一些能量。他也很推崇易立明导演的中文版《等待戈多》,并且透露中间剧场计划在9月、10月演出户外版的《等待戈多》。
满顶说戏剧最重要的工作是探索当下社会正在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把经典作品做语境的修改、背景的调整,反映当下的东西。还有一种就是直接思考当下的主题。“比如向大家介绍垃圾分类的知识,用一种比较有趣的、互动式的表演作品,表演跟垃圾分类有关的故事。”
在多年搬演国外剧本的过程中,满顶认为改编面临的最核心问题,就是要思考把它放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文化背景的差异是没有办法通过翻译完全解决的,很多时候只能模糊背景,让它变得相对能够被中国观众所理解。”满顶觉得“接地气”需要把握好度,既不能过分靠近观众,又不能离观众特别远。
互联网对戏剧的影响无法规避
疫情期间,让满顶感受深刻的是,互联网是戏剧人无法规避的,“节奏非常快的直播、短视频、综艺节目,使整体观众对节奏的诉求提高了,我们再做戏剧的时候也要考虑观众的这种体验。”他直言高科技元素会在一些比较新锐的作品中得以呈现,主流戏剧作品可能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大范围使用。
实际上,他已经看到有很多影像技术被用到了戏剧舞台上。德国曾做过一个尝试,两个城市的剧院同时演出同一部作品,一个是从头演到尾,一个是从尾演到头,然后两个剧院又同时将自己的画面直播给了对方。“现场观众既能看到现场的演出,同时还能看到另一个城市的剧院在演同一个作品,时间线却是完全相反的,但是在某一刹那有了一个交叉点。这其实是很有趣的体验。”
“青睐”会员询问中间剧场是否会为青年人搭建交流学习的模式?满顶表示,戏剧教育在欧洲是一个层层培养的完整链条,基础教育里会开设很多戏剧课,课本里有莎士比亚作品;走进大学,有很多社团做戏剧表演;工作之后,社区有很多小的剧院,有演出,同时还有很多工作坊。戏剧是一个综合性的体验,跟个人的成长环境、文化背景、欣赏习惯都有直接关系。
什么是好作品?满顶认为“别人说好是没有用的,自己喜欢什么才是比较重要的”。至于说如何了解自己喜欢什么?他的答案就是“多看戏”,他坦言自己也不是学戏剧理论出身的,过去十年,用尽可能宽的眼光,看了很多作品,“经历过一段长时间的实践,会逐渐清楚喜欢的是什么类型,什么是好的表演。”
文/李喆 供图/满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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