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el始终是个单身汉,他年轻时候还研究无谓的道学,以为性欲是件很不干净的东西。他把性的冲动这样子压制了几十年,结果虽然没有坐禅老火,少年的意气已经销磨殆尽了。当他三十九岁时候,他日记里有这么一段:“我绝没有抓过现实,绝未曾严重,兴奋,欣然从事,决然占有过。所以我的精神这么委顿。我的脚爪已剪去了,我的长牙已锯断了,我的鬃毛已剃光了;狮子变成了哤哤的走狗了。欲望同意志是男性的特征;我仿佛失掉我的男性了。我这种普遍的软化也许是由于我的完全戒欲。没有受过宗教洗礼的童男真是不幸:他们简直坠落成阉人了。白天做梦的人们真是不幸;他们让一切东西都消失了。”刚好在这时候有一个二十六岁的寡妇Philine跟他通信,后来他俩常常当晚上十点钟左右在月光底下散步,开头完全谈些严重的事情,订为纯洁的朋友,最终整个人沉醉于温情里面去了。但是甚至于当这位年轻伴侣让他尝一尝肉体的快乐时候,他还是在那儿默想,在那儿观察自己,他最后的结论是“妩媚同快乐是女人礼物最不值钱的东西;她的心比起她的美貌,真是一百倍的更值钱。要沉醉于美,一个人必得去找雕刻家同画家,要追求感言上的逸乐,一个人必得去找诗人”。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他的奇特心理。他年轻时候就常到Martial,Byron这班歌颂美酒、妇人同歌声的诗人的作品里去求安慰。他还说:“人世真正的狂欢只有从宗教可以得到”,但是他对于宗教也有许多不满的地方,以为尚未尽美尽善,所以好像也是不值得人们的一顾的。他同Philine有时亲近,有时疏远,不即不离地过了十几年大概可说是恋爱的生活,但是每提及结婚问题,他就觉得有无数的难关,不是Philine性格上有什么缺点,或者恐怕会有缺点,就是他自己的心境不对,或者恐怕会不宜于结婚的生活,一再考虑之后,种种计划都烟消云散了。同时他还认得许多女人,对于她们也是这样子始终游移于爱人和朋友的关系之间,有时高兴,有时悔恨,永远没有一个明白的表示。这些女朋友里跟他最亲近的,除开Philine外,要算是Egeria了,据说Philine老年时候去找Egeria,两人一齐死去,各人的脸孔都贴在Amiel在柏林时候穿的一件蓝色的天鹅绒衬衣上,假使Amiel尚在人世,不知道他会多么沉痛地把自己再仔细分析一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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