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君说
《广陵散》是中国古琴名曲,现已失传。
三国时魏晋年间,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音乐家嵇康被司马昭所害。
临死亡,最令嵇康放心不下的事,莫过于《广陵散》琴曲,会因他的死去而成为千古绝响了。
“广陵绝响”这个成语出自《晋书·嵇康传》。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了解,“广陵绝响”背后的历史故事。
公元262年的一天,阴云密布,日月无光,呼啸不止的风声,仿佛是在传达上天的愤怒。
在洛阳城东的刑场周围,围绕着成千上万的百姓,这其中有落泪者,有惋惜者,更有上书请命者。
照理说,朝廷要处决囚犯,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可这次为何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呢?
以至于洛阳城中,万人空巷,纷纷前来围观。
就连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太学生们也成群结队赶来。
三千太学生,齐上请命书,他们只求:
朝廷能够释放刑场中的那个死囚。
面对场下悲愤莫名的人群,场上的死囚却显得从容淡定。
只见他抬头望了一眼乌云蔽日的苍天,随即抚弄起双膝上的那把古琴。
但闻一缕清音随风而起,回旋婉转,此起彼伏,忽如鸣泉飞溅,忽如细雨绵绵,最终归于万籁俱寂。
广陵一曲成绝唱,人世不见嵇中散。
嵇康在弹完这曲《广陵散》后,不由得叹息道:“此曲,今日绝矣”。
说罢,闭目等死,与这个曾经他恨过、爱过的世界永远诀别。
嵇康走了,他带走了满腔悲愤,却留下了绝世风华。
燕赵多奇士,正始出风流
有才无德叫小人,有德无才叫庸人;有貌无神,叫绣花枕头;有神无貌,叫先天不足。
那有才有德,有貌有神之人,叫做什么呢?
叫做“天人”!
而嵇康便是这“天人”。
《晋书》中这样描写嵇康:
“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再加上嵇康“长好《老》《庄》”,不由得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有一次,嵇康因为采药的时间太长而耽误了回家,于是便在山上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有一名樵夫上山砍柴,赶巧看到了嵇康,竟惊得目瞪口呆,连喊“神仙下凡”。
别人经常担心自己不够优秀,而嵇康的朋友却在担心他太优秀了,优秀到一见面就忍不住要夸他。
哥哥嵇喜说他:
“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
“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曾夸他:
“其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即便死后多年,人们还是不忘夸赞他的风姿。
有一次,嵇康的儿子嵇绍来到了洛阳。
嵇绍前脚刚到洛阳,后脚就有人告诉王戎说:
“昨日在人群中曾见到嵇绍,看他气宇轩昂,恰如鹤立鸡群啊。”
王戎笑道:
“那你是未曾看见他的父亲嵇康啊。”
可见,嵇康的美貌与风姿虽然时隔多年,依旧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嵇康是绝对的“国民男神”,但你若认为他是一个整日里吟诗作画、伤春悲秋的小白脸,那就大错特错了。
常言道:“世上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我们印象中的打铁匠,大都是膀大腰圆的粗人,很难想象一个风姿卓绝的文人会以打铁为乐。
但凡事都有例外,嵇康就擅长打铁,而且乐于打铁,甚至将打铁视为一门艺术。
嵇康曾隐居在云台山中的一片竹林里,那里修竹环绕、翠色欲滴,在嵇康的院子里更有一棵峻拔脱俗的大柳树。
每逢夏日,嵇康便请来好友向秀为他拉风箱,自己则在大柳树下兴致勃勃地打起了铁。
竹林,男神,打铁,这一潇洒又似乎有些违和的画面,不知让多少名士佳人心向往之。
从此,那片竹林便成了魏晋名士心中的圣地,嵇康也成了世人心中超然物外的真名士。
老庄是吾师
《史记》有言:“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嵇康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而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
唐代画家张彦远曾说他“能属词,善鼓琴,工书画,美风仪”。
他不仅自学成才,博览群书,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一位养生专家。
嵇康写就的《养生论》论述透彻,富有文采,在当时备受士人们的追捧。
《三国志》中说他“康所著文论六七万言,皆为世所玩咏”。
当然,好文章还需要好字来衬托,嵇康不仅文章写得好,且擅长书法,尤其擅长草书。
其墨迹“精光照人,气格凌云”,被后世列为草书妙品。
不过,在嵇康众多的才艺之中,最为人惊叹的当属琴艺。
他“精于笛,妙于琴,善于音律”,平时的爱好便是“抚琴咏诗,自足于怀”,其代表作《广陵散》更是成为了传奇般的存在。
至于嵇康如何学得《广陵散》,《神奇秘谱》中曾有这样的记载:
嵇康年轻时,一次夜宿洛西华阳亭。那天夜里云淡风轻,不由得勾起了他的雅兴,于是便抚琴吟咏起来。
不知不觉,更鼓三敲,夜已经深了。
他刚要收琴,便看见身后立着一位老者,正在专心致志地听他弹奏。
嵇康得遇知音,自是兴致大发,于是便与老者谈琴论艺。
老者为了酬谢嵇康之盛情,便亲自抚琴一曲,以作回报。
而老者所弹之曲,便是这名闻千古的《广陵散》。
《太平广记》中的记载则更为传奇,教琴的老者化身幽灵,来传嵇康曲谱,并在临走时告诫他不许外传。
传奇的经历,传奇的曲谱,共同交织成嵇康传奇的人生。
亦狂亦侠真名士,能歌能哭迈俗流
《广陵散》描写的是勇士聂政刺杀韩王的故事。
聂政为报父仇,用漆涂脸颊,用石头砸掉牙齿,吞火炭把嗓子弄哑,最终手刃仇敌、得偿所愿。
人们常说:
“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聂政虽自毁容颜,但世人却依旧惊叹其人品。
嵇康虽无聂政的快意恩仇,但他也有属于自己的壮烈激昂。
由于嵇康名闻遐迩,很快便被沛王曹林的女儿长乐亭主相中,最后两人喜结连理,嵇康也一下子成了曹魏宗亲贵胄。
嵇康与长乐亭主成亲后,曾官任中散大夫,但嵇康却不喜做官,他喜欢抱着一壶酒、一把琴、一堆铁,在竹林中潇洒地隐居。
流觞曲水高歌,举杯邀月对饮,策扶老而历遍江山,望白云而神游物外。
不汲汲于名利,无惴惴之不安,琴书自娱,乐而忘忧,这才是嵇康心目中的江湖。
只可惜,时事不允许他如此闲适潇洒的生活下去。
随着司马氏与曹氏的斗争愈演愈烈,朝中大臣们纷纷站队,身为曹氏女婿的嵇康自然难以独善其身。
当时,全天下都在为司马昭编织着“皇帝的新装”,惟有嵇康选择了横眉怒目、冷眼以待。
有一天,嵇康正在院中打铁,有一车队从洛阳城里驶来,为首的是当时深受司马昭宠信的钟会。
钟会对嵇康素来景仰,可以说是嵇康的“铁粉”。
当初他写完《四本论》后很想让嵇康指点自己一下,但又缺乏勇气,最后只能悄悄地把文章塞在嵇康住处的窗缝中。
如今的钟会再非当日的“毛头小子”,而是担任司隶校尉的显赫重臣。
听说嵇康在洛阳城外打铁,他决定隆重拜访。钟会的这次来访十分讲排场,只见他“乘肥衣轻,宾从如云”。
但凡此种种,却换不来嵇康的抬眼一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喧闹,他连招呼也不打,继续抡锤打铁,旁若无人。
这一下可把钟会推到了尴尬的境地,钟会在原地等候了许久,见嵇康迟迟没有交谈的意思,便准备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嵇康却开口问: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一惊,接着冷笑道: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说罢,愤而离开。
嵇康可能没有想到,正是这次不愉快的见面,为他日后的不幸埋下了祸患。
后来,嵇康的好友吕安之妻徐氏被吕安的兄长吕巽所迷奸。吕安愤恨之下,欲状告吕巽。
但吕巽害怕报复,于是先诬告吕安不孝,使吕安被官府收捕。在当时,不孝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嵇康听闻之后,非常愤怒,于是义愤填膺地痛骂了吕巽一顿,并出面为吕安作证。
这吕巽本是司马昭一党,如今嵇康却变着法和自己人作对,这摆明是不给面子嘛。
司马昭本来便对嵇康的立场有所怀疑,恰在此时,“粉转黑”的钟会更趁机向司马昭进言说:
“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
司马昭一听,果断下令处死了嵇康。
一代英杰,就此陨落,惟有那余音不绝的《广陵散》,久久回荡在世人心中。
李白在《襄阳歌》中写道:
“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
屠刀落,名士终,广陵一曲,终成绝响。
嵇康一生内不愧心,外不负俗,交不为利,仕不谋禄。
他的内蕴外貌,仿佛发于自然的神来之笔,没有丝毫刻意的痕迹,宛如神仙中人。
嵇康活得痛痛快快,死得轰轰烈烈,生前潇潇洒洒,身后坦坦荡荡。
他用自己传奇的一生,诠释了何为气节、何为傲骨、何为名士风度。
侠士虽死,豪气长存,花开花落,终不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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