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人的死亡

一个陌生人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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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姑妈,死于肺癌。”

学生刚走,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阿穆对我说:

“就在上周。我们刚忙完她的葬礼。”

我在乱弹琴。这是早上十点,

按照惯例,午后才会放晴。

“去年做过手术,医生说,

化疗后,坚持服药,

基本可以治愈。”

“那为什么还会死?”我问。

我想弹布鲁斯,可这把吉他大了一些。

“她放弃了服药。

药物让她很痛苦,

每天都会呕吐。”

嗯,分娩的痛感是8级,晚期癌症却有12级。

换了我,八成也会妥协。

“上个月,她在家栽倒。

送医院,吸氧气没反应。

医生割开她的气管,

把氧气管插了进去。

舌头,拉出来,长长地绑在

脖子后面。”

喔,绑着的舌头……

死亡像一根强韧的皮筋,会把人越勒越紧。

我突然觉得,此时我没有能力

弹一首完整的曲子。

“只要断掉氧气,她会很快死去。

可她的儿子舍不得母亲,

请求医生继续。

她在昏迷中,断断续续喘气,

眼珠,时凹时凸,

与顶不破的黑暗,绝望地激战。”

我抱着琴不放,

它在我前面,为我抵挡

迎面击来的寒气。

“凌晨五点,她突然噎了一声,

心率仪上,数字飙到120,

立马就下降了:

100,

80,

60,

40,

20,

0.”

阳光刺透了窗玻璃。我的手指,

在琴弦上快速划过。

六根弦,伴着六个数字,

0,噢,吉他的一弦真细。

“她死了,”

阿穆轻轻说,

“她是被痛死的。”

我以为,

琴弦会在这

猝不及防的指力中,

折断。

其实,

它们只是通过共鸣箱,

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

2014/9/22 初稿于云南昭通

2014/9/30 修改于陕西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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