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常夫人：方玉婷旧识道出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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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延朔：“这迎风阁以杀人取命为营生，但他们杀的多是些朝廷要犯，所以我们与迎风阁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他们不滥杀无辜，我们就睁一眼闭一眼。至于这些已经退隐的...因为杀手毕竟是把自己和家人的头都提在裤腰带上的，所以入迎风阁前，就已经签好了生死状。只要杀手给迎风阁卖命，迎风阁便会终生保护他的家人。退隐后，也不会叫人去干涉杀手的生活。如果有人寻仇，迎风阁必定护那退隐的杀手周全，若是没有保住，也会为他报仇雪恨。”

安盛平：“既然如此，这位姑娘，难道你家夫人认识那方玉婷？若是不认识，怎么会来给她上坟烧纸？”

素柳：“小的也不知，夫人什么都没说，只交待让我留下来打扫。不过……” 

安盛平：“不过什么？”

素柳：“虽然我不识字，不知道这是那女鬼……方小姐的墓，可我看得出，我家夫人是真心来祭拜她的，夫人还掉了几滴眼泪。”

安盛平：“掉泪？奇怪了，一个退隐杀手的夫人，怎么会认识方玉婷？方玉婷又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那你家夫人，现在在哪里？”

素柳：“她……她到法源寺去了，说是要找释空大师打个招呼。”

宋慈：“她竟连释空也认得，四郎，你不是说这长乐乡再找不出认识方玉婷的人了吗？看来，你这消息不够准确啊。”

安盛平苦笑，并没有回应，但是很快，他们就见到了这位为方玉婷落泪的常夫人。

安盛平曾以为，自己的姐姐就是这世上最温婉贤淑的女子了，而这位常夫人——也许是因为已经做了母亲，看起来看起来比安雨柔要年长几岁，体态也略丰腴些。

但她脸上散发出的那种与世无争的安逸，叫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就连站在她身侧一向没有烟火味的释空，此时看起来也多了几分祥和，仿佛沾染了些温情。

她的华美温柔虽与安雨柔有着相似之处，可细看之下，又有着些许不同。

安雨柔丧夫多年，这些年来一直独守空房。虽有着才女的气质， 眉宇间却总带着股淡淡的哀愁。而那常煜的妻子举手投足间都洋溢着幸福感，眉梢嘴角无一不带着温暖。

只是不知为何，宋慈仿佛在哪里见过她，竟觉得有些眼熟。

婉儿：“哎呀，娘，是他！”

宋慈：“是你！”

常夫人：“婉儿认识这位公子？”

婉儿：“娘，您不记得吗，他就是那日在望月楼跟我们争莲子糕的那个人！你这人真没规矩，一人一斤还不够，就剩下两斤了，你却都买走了！”

宋慈恍然大悟，原来那日他走出店门后，那小姑娘之所以会追出来，竟真的是为了追自己。

他连忙弯下腰，朝她行了个礼。

宋慈：“对不住常小姐了，那日刚到此地，并不知有这些规矩。”

常夫人：“婉儿你休要胡闹！还不快向这位公子道歉！”

宋慈：“夫人严重了，这事本来就是宋某有错在先……”

安盛平：“常夫人，请恕晚生唐突，方才，您是不是去后面的凤栖山拜祭了方玉婷？”

常夫人：“请问公子是……”

释空：“这位公子是董夫人的弟弟，郡公家的四公子安盛平，这位是圣上亲封的金刀名捕徐延朔徐大人，至于这位……”

宋慈：“在下宋慈，是安公子的朋友。”

他只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么一句，其余的竟真的一字不提了。释空看着他，总觉得这人不简单，可却完全摸不到他的底细， 因此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常夫人，听到其他人的名字还好，可听到徐延朔的名号时，显然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释空，释空不动声色，他越是这样，那常夫人越是不安心。

然而这反应在众人眼中，又是另一番解释。在徐延朔看来，她会紧张是因为她丈夫是杀手。在安盛平看来，既然能去祭拜方玉婷，就说明她二人是认识的。

而当她听到徐延朔的名字时，肯定是怕被人查出自己与方玉婷有渊源。而在宋慈看来……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子，当遇到危险或是需要帮助时，最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

常夫人刚才一瞬间看向释空，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关联！

常夫人一只手将女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另一只手偷偷地在袖子下面握成了拳。连距离她最近的安雨柔也看出了她紧张的情绪。

安雨柔：“婉儿爱吃芙蓉莲子糕啊！记得车上刚好有一盒。映月，你和心儿带常小姐去尝尝。” 

常夫人：“不……不用了，董夫人太客气了。”

安雨柔：“去吧，就当是我赔给婉儿的！上次那莲子糕是我托宋公子买的，如今由我来还，也是应当的”

安雨柔仍旧没有看宋慈一眼，朝着那常夫人和她女儿温柔地解释。听安雨柔提及自己的名字，宋慈心头一热，突然有种仿若从前的感觉。

婉儿：“娘！”

常夫人：“去吧，别乱跑，可千万别给姐姐添麻烦！”

婉儿：“是，我知道了。”

常夫人：“素梅。”

素梅：“素梅在。”

常夫人：“还不跟上去照顾小姐！”

素梅：“是。”

那素梅看起来似乎比那个在方玉婷坟前收拾的丫鬟要聪明许多，说起话来低眉顺目的，一直没有抬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倒是很有大户人家里下人该有的规矩。

偏在这时，方才在山腰上打扫方玉婷坟冢的素柳也赶了回来， 她一脚跨进院子，便瞧见素梅正跟着自家小姐一起往外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快走了几步，也没先去和夫人打招呼，而是几步跑到了那素梅的跟前。

素柳：“姐！他们……他们……”

素梅朝她摇了摇头，示意素柳莫要再说话，就拉着她一起走出了院子。而就在她们离开时，那素梅终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也难怪她方才一直不肯抬头，原来她左边脸上有一块孩子巴掌大的伤疤，像是被火烧过的。

这疤痕刚好遮住了她左边的颧骨和半个眼角，乍看之下，就像是白皙的面孔上爬满了淡粉色的蚯蚓，毁了她原本出众的容颜。

阿乐：“太吓人了！同样是丫鬟，怎么素柳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这素梅却这么丑？一天一地，简直两个极端！”

宋慈：“阿乐！”

常夫人：“哎……其实，素梅和素柳乃是一对亲姐妹。” 

阿乐：“什么？亲姐妹！夫人，您说她二人！”

常夫人：“正是，素梅比素柳大两岁，是嫡亲的姐妹。”

阿乐：“那为何……”

常夫人：“她们两姐妹也是可怜人。几年前，邻村闹饥荒，很多人都外出乞讨，为了几口粮食，打家劫舍的事情也不少。她们姐妹家原本还算是富裕人家，可那种时候，你有的别人没有，人难免会生出恶毒的心……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人放了一把火，烧了她们家的房子，烧死了她们的父母。素梅为了救自己的妹妹，被火灼伤了脸。后来我遇到了她们，觉得这对小姐妹很可怜，她俩感情很好，让我想起了……总之从那以后，她们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我听素柳说，原本她姐比她还要漂亮几分。”

阿乐：“是我无礼了……”

安雨柔：“周嬷嬷，芙蓉糕放在最大的食盒里，我怕映月那丫头找不到，你去告诉她一下吧。”

周嬷嬷：“是，小姐。唉~阿广、阿乐，老婆子我年纪大了，拿不动东西，你们来帮我一把。”

阿乐：“公子……”

宋慈：“和周嬷嬷去吧。”

安雨柔：“有什么话，夫人尽管说吧。这里都没有外人，您不用担心。” 

听了安雨柔的话，常夫人又一次抬起头，看了看释空，这次释空没有闪躲，而是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将实情全都说出来。

常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话还没说，眼眶却先红了。

常夫人：“实不相瞒，我与方小姐确实是旧识。但，不仅仅是旧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本姓薛，单名一个霜字，小的时候家里穷，父母把我卖进了方府当丫头。那一年，我五岁，方小姐四岁。夫人嫌我名字不够好听，给我改名叫凝霜。从那日起，我就跟着小姐，陪她念书，陪她做女红……早起时，我帮她梳头，她画画时，我帮她磨墨，夏日里，我们一起去湖上泛舟，天凉了，我们就窝在被窝里说话……那些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只可惜好景不长，那日，是我发现了小姐的尸首……她被一条白绫挂在房梁上，早就没了气息……”

安盛平：“这方玉婷，真的是自杀的？难道她真的与他人有染！”

常夫人：“小姐不是那种人！”

安雨柔：“没事的，常夫人，你慢慢说。有什么情况你尽管讲，我弟弟和徐大人，一定会还方小姐一个公道。”

比起安盛平，安雨柔显然更懂女子心，她将手放在常夫人的手背上，轻轻安抚着她，常夫人委屈多年，一直在心底藏着这个秘密，如今有人可以为自己做主，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

常夫人：“其实，这一切还要从江公子开始说起……当年这长乐乡谁不知道我家小姐和江公子有婚约，江公子当年一举高中，殿试时也备受圣上赏识，这种天大的好消息自然是传得人尽皆知。小姐是江公子未过门的妻子，而且方家本来就有钱有势，但所谓树大招风，也正因为这样，小姐被那银狐给盯上了。”

安雨柔：“银狐？”

徐延朔：“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