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叔是武汉人,与我父亲年纪相仿。第一次见他时,是我来武汉的第一个班。他正好吃完午饭,在调整吸氧管,见到我们来了,赶紧把口罩戴起来,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我觉得他是在努力保护我们。我看了一下旁边监测仪上的血氧饱和度只有91%,我让他先好好吸氧,休息一下,帮着扔了餐盒。他连声道谢,我心里一暖,第一组班的紧张情绪也缓和了不少。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老武叔能好起来。
但三天后,老武叔的病情加重,连吃饭都变得很费力,开始使用无创呼吸机辅助呼吸。我知道上机后其实并不舒服,一开始他也不太适应,不是很会配合呼吸机,偶尔会出现人机对抗的情况。我一直在他身边这么反复地教,“试试感受一下它每次送气的时间,配合它吸气,它不送气了就放松呼气,不是太难的,可以做到”。几次以后,老武叔和机器配合得很好,下班前我去看他说“这么配合治疗,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要加油呀!”他朝我竖起大拇指。
之后的每组班我都负责护理他,我们也越来越熟悉。
一天夜里,他的病情再次加重,医生不得不插上气管插管,需要使用有创呼吸机来辅助呼吸。我们成立了专门护理小组,我也变成了老武叔的专属护士。为了减轻他的痛苦,使用了镇痛镇静药物,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着。每次帮老武叔翻身,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在尽力配合我。我会告诉他:“等您出院了,给您发‘三好患者’奖状。”
有一天,老武叔醒来握着我的手,突然握得很紧,我想大概是有些害怕了,就安慰说,“放心睡吧,我会陪着您的,等您好了,天也暖了,我们就能一起去看樱花了”。那一次他握着我的手很久才松开。
后来他醒着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我像往常一样一边帮他盖好被子,一边自言自语:“老武叔一定要好起来啊,到时候我就能给您送早饭了。”老武叔突然就睁眼看了我一下,他不知道的是当时我有多努力才忍住没有哭出来。
这样日复一日,老武叔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直到一天夜里,我在驻地休息,护理小组微信群里有同事发出消息说,这个群,今天可以解散了,患者去世了。那一天,我哭了一晚上。很抱歉,虽然竭尽全力,还是没能留住老武叔。
老武叔,武汉的樱花开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樱花,真的很美,仔细看,这些小小的花瓣上都有一个小缺口,并不像春日里的其他花朵一样圆圆满满,但因为这份缺憾,所以更加难忘吧。
老武叔,您那边的花开得也这样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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