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颂:五十述怀——诗:张维 吟诵:黑天一羽

朗颂:五十述怀——诗:张维 吟诵:黑天一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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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张维

吟诵:黑天一羽


朗颂:五十述怀

我已年届五十
朋友们越来越少
我经历的深渊成了自己的高度
站在虞山顶上
看见自己爬过的黑暗时刻
明白在那些恶的时辰里
自己就是一盏灯
一块地下行走的水晶
一部沙尘念诵的《金刚经》
现在风清云淡
来者欢迎去者也欢送
我仍站在自己的高度里
不再恭候与奉迎
一壶茶在静静叙述
暮晚与山水里的秘密光阴
从我那年在一朵蘑菇云里出生
我经历的荒诞
比任何恶梦都奇幻险峻
我斗过自己的父亲
也恨过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面的祖父
因为即使他用肉身喂给了那个饥饿的年代
罪名和血液仍河流一样流下来
在我发身的时候
我躲在被子里用迎送青春的潮汐
即使爱情风暴一样来袭
在大地上也没有找到一张安身的床
革命的眼睛手电筒一样在旅馆和
草地上巡视
只有墓地无人打扰
(死亡是那个时代最安全的床)
幸运的是我们经历了解放的喜悦
尽管时光短促却成永恒的故乡
我做了十年的药剂师
在一本书里做过三年搬运工
并把自己当了主人
我又为这个时代的欲望建造房屋
把土地炒得越来越烫
使草木无法生长
我是一个药剂师一个诗人
一个书商一个营销员 .....
好几个人活在我身上
我一个人活成好几个人
他们分割我牵扯我犹如
五马分尸沙尘暴
像灵魂在自残在巅狂
直到上苍善意地收起我的双腿
让我在一棵柳树前停下来
让我看见柳暗花明里的故乡
我这才想起
我是否活过了头
我是否活在来世里
我是否晃然活过了几个世纪?

我已年届五十
朋友们越来越少
我经历的深渊成了自己的高度
我看见人世的大腹便便里盛满饥饿的记忆
他们暴饮暴食好似复活的饕餮
无非是想在补偿中遗忘
在报复和自残里反复抵达
直到一降痛风刮过身体
一个人在墙角不停地抽搐
才知道我们的罪孽有多深重
才看见灯红酒绿里快乐和地狱有同一场景
我看见那些打人的人砸庙的人
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红色的人
他们在白天鲜活光亮
而黑暗成了他的负担
他不敢睡觉闭上眼
那些冤死的人在夜空中盯着他
那些破碎的神在墙角和门缝
弄出一丝声响
他们躲在酒瓶和安眠药里
而黑暗无处不在
探照灯是不眠的眼睛
我看见我就是你你就是他
重庆快乐的火锅里
煎熬着沸腾着
欢乐里深埋着的痛苦在舞蹈
这世界狂躁烦热
因为死者活着
在尘埃和半空游荡
他们没有土地
因而没有语言
在人间半死不活
而人间因没有真正的死亡
也就没有真正的出生
如果死者没有死去
我们就得替他们死去
如果神灵没有归位到天上
我们就得借自然的梯送达天上
只有死者死去生者才能出生
天地才得清明
人世才得安宁蓝天才成屋顶

我已年届五十
朋友越来越少
我经历的深渊成了自己的高度
这深渊等同生死
因此也就无畏生死
十里青山缓缓而来
藏海寺轻轻落在虞山山顶
长江终于奔流到东海不复回
一路留下的都是惊心动魄的风景
只有一颗心放下
化成静静的太湖在薄暮中闪烁
她们美得无言
美得让我们忘记苦难和忧伤
美得只有喜悦在静静地吹拂
而没有欢乐的声音
美得如垃圾场角落上的一滴露珠
在毁弃中也分泌出人世的骄傲
和清净的光辉
风中传来一阵阵诵经的声音
我听到的全是对苦难的赞美
我是否活过了头
我是否活在来世里
我是否恍然活过了几个世纪
我的磨难画成了万水千山
辽阔壮美
仿佛我就是山高水长万里湖山
我为自己活在这个时代
拥有堆积如山的苦难宝藏
而心怀感激
在我五十岁的时候
我俯视自己
我经历的深渊成了自己的高度
那一夜我一人流泪到天明
泪水滴入深渊
大海瞬间收缩为放生池
在霞光中静静地闪耀
我剩下的几个朋友个个都是琥珀珍珠
将被未来的时代秘密珍藏
但此刻陈年的梅兰春
已经打开她的幽香已发出邀请
虞山顶上蓝天好像一张宴席
我们坐拥万古江山
像古画里的人一样
梅兰竹菊抱月而醉拥水而弹
竹林里谁一声长啸天高地清月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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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原名一宇,又名一羽,陇西李氏,1971年生于湖南常德,诗隐人间,朗咏大地,于不逍遥中作逍遥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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