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阶梯
如果把发生的事情都印在石头上,那么,你就可以在我的每一个台阶上读到很多昔日的故事。
你如果想听过去的故事,那就请你坐到我的台阶上来;只要你侧耳细听这潺潺的流水,你就可以听到过去无数动人的故事。
我现在还记得从前发生的一个故事。那天也像今天这样。
只剩下三四天就该到阿斯温月了。
清晨,凉爽而清新的和风,为刚刚苏醒的机体带来了新的生机娇嫩的树叶在轻轻地拂动。
恒河涨满了水。只有四个台阶露出水面。河水和陆地仿佛结下了亲密的友谊。在芒果林下边的河滩上,生长着一片海芋,恒河的水已经漫到了那里。
在河湾处有三堆破旧的砖头,已被水包围。系在岸边合欢树上的渔船,穿过早晨的潮水漂涪动荡-充满青春活力的顽皮的潮水,在嬉戏,在击打着渔船的两舷,犹如揪住小船的鼻子,开着甜蜜的玩笑。
秋日的晨光照耀着升满水的恒河,它的颜色犹如纯金和强巴花一样橙黄。太阳的这种光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阳光还映照着浅滩和芦苇荡。现在,芦花刚刚绽放蕾,还没有全部开放。
船夫们念颂着“罗摩,罗摩”,解缆开船了。
小船扬起小小的风帆,迎着阳光起航,就好像鸟儿在阳光下欢快地展翅飞向蓝天。可以把这些小船比作鸟类;它们犹如天鹅一样在水中遨游,但是翅膀却在空中欢快地翱翔。
婆达恰尔久先生,总是按时提着铜罐来洗澡,有几个姑娘也到河边来汲水。
这是一个不久前发生的故事。你们可能觉得很久了,但是我却觉得这是前几天才发生的事。
长期来,我总是在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日月怎样驾御着恒河的激流戏闹而去,所以我就感觉不到时间过得太漫长。我那白天的光明和夜晚的阴影,每天都投落在恒河上,而且每天又都从恒河上消逝,什么地方都没有留下它们的影象。
因此,即使看上去我像个老人,我的心却永远永远年轻。在我多年的记忆上虽然覆盖上了一层水草,但它的光辉并没有消亡。偶尔漂来一根折断的水草,沾在我的心上,然后又被波涛卷去。所以我不能说,我这里一无所有。
在恒河的波涛触不到的地方,在我的一些缝隙里,长满了蔓藤水草,它们是我过去年代的见证人;它们温柔地保护着过去的年代,使它永远碧绿,优美,永远年轻。恒河一天天从我身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退下,而我也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变得衰老了。
我记得,她喜欢每天到河边来玩耍,把一片芦荟的叶子抛向恒河,让它变成流水漂去;在我的右手附近,有一个漩涡,那片芦荟叶子漂浮到那里,就不停地打起转来,小姑娘放下水罐,站在那儿瞧着它。
过了一些日子,我看到那个小姑娘已经长大,并且带着她自己的女儿来汲水;而她的女儿又长变成大人;当她的女儿们在顽皮地互相泼水的时候,她就制止她们,和教育她们必然互相尊重。
进入我看到这一切,我就想起了那漂浮的一叶芦荟荟之舟,并且感到很有趣味。
我认为,我要想到的这个故事,不会再次发生。每当我在讲述一个故事的时候,另一个故事就会顺流漂来。一个故事发生了,然后又逝去,我无法把它们挽留住。只有一个故事,宛如跌入漩涡的那一片芦荟扁舟,在我的记忆里不停地旋转。
这样的一个故事之舟,今天又载着它的负荷,转回到我的身边来了,而且眼看着就要沉没。它就像一片芦叶那样渺小的小,上面除了载有两朵盛开的小花,再也没有什么了……
我现在知道的这个姑娘,她的同伴们都叫她库苏姆。当库苏姆纤细的身影映在水中的时候,我就十分希望能把这身影留住,把这身影刻在我的石每当她踏步在我的石阶上,她那四只脚镯就叮叮当声,这时候我身边的水草好像也在翩翩起舞。
她的心仿佛与这河水结下了某种特殊的缘分。她十分热爱这河水。
但是后来我再也没有看到库苏姆。我还听说,她所去的那个地方没有恒河。那里的人们,房舍,道路,河边的台阶,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而她就象一株荷花,被有人植入到陆地上了。
一天黄昏,一双久已为我熟悉的脚仿佛突然踏上了我的身躯。我似乎觉得,这是库苏姆的脚。的确是呀,但是我已经听不到脚镯的响声,她的那双脚也没有奏出乐曲。在这黄昏时,河水好像在呜咽,风在拂弄着芒果树的枝叶,悲悲楚楚,凄凄切切。
库苏姆擦去头上的朱砂发缝线,摘掉首饰,又回到了恒河边上的家乡。一晃10年过去了,村里人似乎谁也没有发觉她长大了。
那一天早晨,北风第一次习习地吹来,缀满花朵的槐树将一朵朵花儿抛撒到我的身上。在我的石阶上,凝聚了一串串露珠。就在那天早晨,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位年轻的苦行者。
他皮肤白皙,身材细高,容貌俊美;他就在我对面的那座湿婆庙里住了下来。
纱丽从她头上滑落下来。她抬起头来,月光照在她的脖子,就像一朵仰首盛开的鲜花映着月光一样。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他们仿佛是在互相歧视认,好像他们前生彼此相识。
那一夜,他们再也没有说什么。库苏姆的家离这里不远,她慢慢地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那一夜,苦行者在我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最后,从东方升起的月亮已经西坠,苦行者的背影落到他自己的面前,这时候他才站起来,走进庙里。
从第二天起,我就看见,库苏姆每天都来向这位苦行者行触脚礼。每当他宣讲经典的时候,库苏姆就立在一旁听听着。
她坐在我的台阶上,思考着苦行者给她讲述的一切。她的视野仿佛在慢慢地扩展,她的心胸也开阔了。她开始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东西,开始听到了前所未闻的事情。笼罩在她沉静的膀胱的一层忧郁的阴影已经消逝。
一天傍晚,库苏姆又在我的台阶上和苦行者见面了。
苦行者用十分柔和和的语调说:“库苏姆,我知道,你的心里很不平静。”“把你的不安都告诉我,我会指给你一条走向安静的路。”
她说:“师尊,有人个人,我敬重他,崇拜他,很有神灵,我的心里充满了这种崇敬的欢乐。”可坐在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仿佛梦见他是我心灵的主人。他坐在一个薄古尔树林里,用左手拉着我的右手,向我倾诉爱情。
我当时并没感到这是不可能的,也不觉得惊奇。我醒了之后,梦境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第二天,当我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已不像以前那个样子。我的心幕上经常出现那次梦境。由于恐惧,我就远远地避开他,可是那个梦境却总是缠着我。从此我的心就再也不得宁静-我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
当库苏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注意到这些话的时候,我觉察到,苦行者使劲用他的右脚踩着我的石阶。
库苏姆的话讲完后,苦行者论文:“你正确告诉我,你梦见的那个人是谁。”
库苏姆双手合十地回答道:“这我不能说。”
苦行者说:“为了你的幸福我才问你。他是谁,你要明确地告诉我。”
库苏姆用力擦着自己那双温柔的小手,然后双手合十地问道:“一定要说出他是谁吗?”
苦行者回答道:“是的,一定要告诉我。”
库苏姆立即篇:“尊师,他就是你呀。”
她自己的话传到她自己的耳朵里,她就失去了知觉,倒在我那坚硬的怀里。苦行者犹如一尊石像,呆呆地站在那儿。
库苏姆恢复知觉后,就坐起来,这时苦行者慢悠悠地说:“我命诉你的一切,你都做了;我还要命中你一件事,你也必须做到。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我们不正确再见面了。你适当把我忘记。告诉我,你能做到吗?”库苏姆站起来,望着苦行者的脸,用缓慢的语调说:“师尊,我能做到。”
苦行者说:“那么,我走了。”
库苏姆什么也没说,向他深深地鞠一鞠躬,抓起他脚上的尘土放在自己的头上。苦行者走了。
库苏姆说:“他吩咐我把他忘记。”说完,她就慢慢地走进恒河的水里。
从小她就生活在这河岸上,在这休息的时候,如果不是这河河水滴手来,把她拉入自己的怀抱,那么还有谁来拉她呢?月亮已经下山,夜一片漆黑。我听风在黑暗中呼呼地刮着;为了不让人们看见任何东西,它仿佛想要一口气吹灭天上的星辰似的。
经常在我的怀里玩耍的库苏姆,今天结束了玩耍,离开我的怀抱走了。到她哪里‧去了,我无法知道。
钢琴音乐背景不好,扰乱了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