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开-我们再见面的时候

有风。风从山的那边匆匆而来，又在院子前急急停下脚步。它拂过院子里的海棠树梢，侧身穿过细细的窗户缝，假装不经意地在我肩头落定。虽然它轻轻地仿若无声，但我还是把你要来看我的讯息听得真切。我起身，推开门，刚巧那朵挡住太阳的云识趣地走开。光洒在我脸上，有突如其来的刺眼眩晕。微微笑，伸了懒腰，抖擞精神，我要准备出发去接你。


有山。这是一座我叫不出名字的山。我的住处就在半山腰，山又连着山，有点深有点远。这里离镇上还有一定的距离，每天一趟的班车是和外界相通的最快方式。不然，就是步行。生活补给一般是每周去采购一次，有时也让什么人的顺风车给我带来。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和网络，镇上才有。我给你的电邮和发的朋友圈，常常是我一时兴起步行两三小时山路到镇上，一边逛集市一边更新的。或者在等回山里的班车时，坐在汽车站的长椅上把这个月你写的电邮统统回复一遍。


山里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天可以做的事就是那些事。花半天的时间把猫狗鸡鸭喂一遍，把谷薯桑麻浇一遍，就可以再用半天的时间去想念你。有时候天气并不好，就在屋里烧茶写字。写的字，是你的名。只有五个笔画，每一笔就回忆起一段往事，一天就过去了。冬天比较不舒服，唯一开心地是当雪压住所有的山时，我知道来年的种子会发出更饱满的果实。


你来的头一天，大雨倾盆。我跟猫狗鸡鸭说，明天你们都淡定点。我对谷薯桑麻问，明天你们谁要成为盘中餐。我拿出茶，这种茶，那种茶，你会爱喝哪种茶。我拿出酒，这种酒，那种酒，你会想喝哪种酒。我冒雨去院里折了海棠放进花瓶，猫狗鸡鸭跟我说雨明天就停，谷薯桑麻对我讲雨明天就停。我兴高采烈地说好好好。然后一不小心滑倒在院里，一脸泥。我们呵呵呵地都笑了。


我给你续了一杯茶，我问城里还有没有我的传说。你说，只有一个人还记得你曾在那里呆过，这个人就是你。我给你倒了一杯酒，你问为什么要到这么深的山里。我说，因为你。这一天果然是天晴的，茶一喝就是一下午，酒一喝就是一晚上。


山里的夜，离天近，满天的星看得清晰。猫狗鸡鸭都睡去，谷薯桑麻在碗里。我说去山顶，你说那就去山顶。点上火把，带上酒坛，我跟着星辰，你跟着我。花去一些我也算不清的功夫到达山顶。累倒在草坪上，睡成大字，又把双手枕在脑后，侧头看看你又看看天，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说，我只想隐匿而细微地喜欢你。


你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