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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文稿
大家好,在今天的节目中,我们邀请到了哈佛大学历史系的研究员麦克-托雷克。他将跟我们分享一本16世纪波兰的地理著作,《论两个萨尔玛提亚》。
16世纪的欧洲正处于文艺复兴的鼎盛时期。其核心的时代议题是复兴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的文明,也就是欧洲人想象当中的黄金时代的文明。欧洲各国的人文主义者们都在无比仰视的姿态重新整理古典时代的文献典籍、致敬古典时代的思想和艺术精神。尤其是在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意大利,人文主义者们创造了极其辉煌灿烂的艺术和文化,把这个新时代的文明,提高到了足以比肩古典黄金时代的高度。
然而我们今天要讲的,是这灿烂背后的故事。一个在阴影中的故事。
当一个文明被树立为所有文明中的最高典范,它势必会带来关于文明优劣论的评判。靠近这个曾经的文明中心的国家和族群,比如意大利,就会以最高文明的继承者自居,怀有强烈的文化自信和优越感。而远离这个文明中心的国家和族群,就难逃被当做劣等文明甚至是野蛮人对待的命运,不得不遭受各种形式的地域歧视——哪怕它当时的国力和意大利一样强盛,文明和意大利一样繁荣。
地处东欧的波兰就面临这样一个处境。为了反击这种充满偏见的“文明出身论”,16世纪的波兰宫廷和贵族们展开了一场旨在重塑波兰国家形象的“公关行动”。这场行动的重要成果,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这部地理学著作,《论两个萨尔玛提亚》。
大家好,我是麦克-托雷克,是哈佛大学历史系的研究员。我研究的是欧洲近世史,特别关心的问题是欧洲在世界体系中的角色。
《论两种萨尔玛提亚》是第一部关于东欧地理和东欧人种学的严谨学术著作。从地理学角度说,它首次系统而翔实地纪录了从波兰中部向东、一直到里海的地理面貌。从人种学知识方面来说,它讨论了波兰的人种起源。
16世纪的波兰,政治昌明,文化鼎盛,是一个在欧洲大陆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国家。
如今我们一提到波兰,尤其是提到波兰的近代史,首先想到的就是二战和纳粹对波兰人的迫害。波兰在我们的印象中似乎总是个柔弱的受害者。但在16世纪,波兰可是欧洲大国。从地理上看,它可能是欧洲幅员最辽阔的国家,领土从波罗的海一直延伸到黑海。它还是个多民族国家,后来又成了多宗教的国家,国内盛行的宗教有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后来又融入了新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这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其实可以在整个欧洲发挥巨大的实力和影响力。
然而,处在传统欧洲文明中心的意大利等国,却因为波兰人是萨尔玛提亚人的后裔而对波兰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和歧视。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萨尔玛提亚人是曾经入侵过伟大的古罗马文明的野蛮族群,萨尔玛提亚地区也是远离文明中心的“化外之地”。
这一时期发生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历史事件。十六世纪初,波兰国王齐格蒙特一世从意大利米兰娶了一位公爵的女儿波娜-斯福尔扎。这位郡主出身于著名的斯福尔扎家族,这个家族在当时是米兰和那不勒斯的实际统治者。波娜把意大利的许多文化习俗都带到了波兰,她甚至还带来了许多波兰之前没有的蔬菜。比如胡萝卜和芹菜就是她带到波兰的。
但当时的人们议论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这样一位出身显赫的意大利贵族的女儿会愿意嫁到波兰来?意大利人和欧洲许多国家的人对此都不能理解。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波兰是苦寒之地,是野蛮人的疆域,这里没有文明,甚至可能连城市都没有。
这些当然是偏见。但波兰人为了给自己的王后辩护、让人们知道这位王后选择嫁给波兰国王是做了正确的选择,他们就要扭转波兰在欧洲其它国家,尤其是意大利人们心中的形象。于是,一个重塑波兰国家形象的“国家项目”就被提上了日程。负责这个重大“国家项目”的,就是波兰当时最著名的学者、长期担任波兰最高学府亚捷隆大学校长的马切伊-梅霍维塔。
你或许从来都没听说过梅霍维塔这个人,但他可是波兰历史上第一位畅销书作家。梅霍维塔年轻时曾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留学,对意大利文化和传统欧洲价值观都有深入的认识和了解。之后他返回波兰,服务于当时的波兰宫廷。梅霍维塔学识渊博,精通历史学、地理学、神学、星相研究、炼金术,他甚至还精通医术,是波兰国王齐格蒙特一世的专属御医。
由梅霍维塔撰写的这本地理学论著《论两个萨马尔提亚》,与其说是他的个人专著,不如说是波兰的国家形象工程的一个集体成果。梅霍维塔在撰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得到了波兰宫廷和贵族的大力支持和资助。这本书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通过修正人们对波兰历史和波兰地理的错误认知,让大家重新了解波兰是怎样的国家、在欧洲处于什么位置,从而改变他们对波兰人作为“野蛮人”的不良印象。
事实上,关于“文明人”和“野蛮人”的界定,从来都是人类历史上争论不休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在16世纪的波兰和欧洲尤为关键,因为这一时期欧洲正在经历文艺复兴。
所谓的复兴,就是指复兴欧洲人理想当中的古希腊、古罗马“黄金时代”的文化。“黄金时代”的文明被视为文明的最高标杆,这就使得欧洲各地区与这个最高文明的关系变得特别重要:你们民族的祖先是像古代的意大利人那样,身处文明的中心、是文明的缔造者;还是像波兰人的祖先萨尔玛提亚人那样,身处文明的边缘、是曾经入侵甚至摧毁文明的野蛮人?
所以,尽管从欧洲中世纪开始一直到中世纪晚期,欧洲各国都一直在勉力创造各自所谓的“民族起源”神话,这是一个标准操作。但这个标准操作在文艺复兴到来时就有了另一层特殊的意义:那就是确立本民族文明“合法性”的问题。当时的知识分子特别看重这一点。因此,波兰人在这个时候讨论“萨尔玛提亚”,其实是有着正本清源的意味。
有关文明人和野蛮人的讨论从表面上看,似乎只是关乎“名声”的好坏,是一种无足轻重的意见分歧。但就其实质而言,这是一种对身份优越感的争夺,它会导致地域偏见,进而成为一个种族和地区声讨、甚至迫害另一个种族和地区的合法依据。
这一点,在欧洲基督教历史的背景下显得尤为突出。公元四世纪,基督教成为了罗马帝国的国教。在许多西欧人的认识当中,文明世界与野蛮世界的冲突,也相应置换为或者转化成了基督教世界与非基督教的异端世界之间的冲突。
如果你是异教徒野蛮部落的后裔,这本身就会构成一个严重的罪名。基督教世界的文明人可以据此发动宗教战争,强迫非基督教地区的人皈依基督教。比如这一时期的波兰和立陶宛是一个联合王国,而立陶宛的大部分地区都不信奉基督教,这就会遭到欧洲教会、特别是意大利那些高级神职人员的指责。事实上,他们对阿尔卑斯山以北的非基督教信仰地区一直怀有强烈的不满,认为他们毁掉了伟大的罗马文明。
事实上,波兰并不是惟一一个遭遇“地域歧视”的国家。德国也曾面临过类似的指责。
来自欧洲古典文明中心和基督教文明中心的人认为德国人的祖先发源于文明程度非常低的尼德兰地区,所以也给他们贴上了“野蛮人”的标签。但德国的学者们却说,我们过去或许的确经历过野蛮的阶段,但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了基督徒、已经用起了古典语言,我们已经是文明人了。因此对我们的指责也应该停止。
这也就是说,德国人其实是在以“认祖归宗”的方式反抗地域歧视。他们并没有质疑那些处在欧洲文明中心的人们划分“文明”和“野蛮”的标准,他们承认自己野蛮的过去,但同时也强调,那只是过去,现在的德国已经是文明世界的一部分。
但波兰人对地域歧视的反击似乎更直接,也更有力。他们的逻辑很简单:既然那些高高在上的“文明人”有这么多歧视我们的理由,那我们就来看看这些理由是不是真的成立。梅霍维塔至少从三点上提出了反驳,而这三点都与地理知识有关。
首先,梅霍维塔说,意大利人将我们视为是萨尔玛提亚人甚至是斯基泰人的后裔,并以此为依据说我们是野蛮人,但实际上我们的祖先另有其人。
关于波兰人的祖先是不是萨尔玛提亚人,这个历史上有争议。实际上许多比较晚近的波兰学者都认为波兰人就是萨尔玛提亚人的后裔,但梅霍维塔却不这么认为。萨尔玛提亚人和斯基泰人在欧洲的名声不好,大家普遍有一种印象,觉得他们是一切野蛮、落后和邪恶因素的来源,是对文明世界的威胁。这种看法其实自古就有,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都是这样的看法。
梅霍维塔和支持他研究的波兰贵族们否定了这种说法。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先是汪达尔人。
汪达尔是古代一个人口众多的日耳曼部落,曾在北非和罗马帝国的周围活动。但有趣的是,这个部落也曾经入侵过罗马、挑战过这个“伟大的文明”。那么,既然梅霍维塔的目的是要为波兰洗刷野蛮的名声,那他为什么还要把波兰人的祖先追溯到汪达尔人身上呢?
梅霍维塔说,波兰人的祖先是汪达尔人。但汪达尔人的部落有很多个,有四处迁徙的,也有定居的。其中有一支汪达尔人,曾经在北非定居,并建立过一个汪达尔王国。其实正是这个王国曾经入侵过罗马、洗劫了罗马城。
但为什么梅霍维塔会觉得这支汪达尔人是一个值得追认的、荣耀的祖先呢?因为他们是定居的部落,不是迁徙的部落。有没有迁徙,这一点很重要,对梅霍维塔来说,这一点甚至比有没有侵略过罗马更重要。因为在16世纪的欧洲,人们判断一个族群是否具有比较高的文明,特别关键的一点是看他们是否定居。那些定居的、农耕的文明往往被认为比较高级, 反之则是低级的。
梅霍维塔反击地域歧视的第二个理由,是强调波兰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和波兰自己在文明上取得的成就。并通过强调这两点来阐明波兰对西欧文明世界和基督教世界的重大意义。
16世纪的波兰处在自己的黄金时代,在政治上实施的是贵族民主制,是比欧洲其它国家更宽容自由的一种政体。梅霍维塔认为,波兰人尽管不像意大利那样,处于传统意义上欧洲文明的中心,但他们也绝不是野蛮人,波兰的政治文明甚至比其它任何欧洲国家都要优越。
拥有这样高度文明的波兰其实不会对基督教文明世界产生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别处,那就是沙皇俄国。梅霍维塔说,正是我们波兰人阻挡了这股威胁的势力,与此同时也阻挡了奥斯曼土耳其践踏基督教世界。也就是说,意大利人不但不应该歧视波兰,反而还应该对波兰怀有感恩之心,因为波兰是守卫基督教世界的堡垒。
梅霍维塔提出的第三点,也是最釜底抽薪的一点,就是直接挑战古希腊和古罗马的知识权威本身。处于16世纪欧洲文明中心的意大利人对波兰人的歧视来自他们对萨尔玛提亚地区历史和地理状况的认知。而这种认知最早是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学者们那里传来的。这些人的看法一直被奉为经典,似乎是不可动摇的权威。但问题是,他们的看法真的都对吗?他们真的了解那个被他们排除在“文明世界”之外的世界吗?
梅霍维塔这本书最首要的目标就是提供更精确的关于波兰的地理知识。从古希腊地理学家托勒密开始,欧洲人就认为在遥远的北方存在两座山,一座是里菲山,一座是许珀耳玻瑞亚山。这两座山都在极其寒冷的地方,终年积雪,人迹罕至。此后的欧洲学者在绘制欧洲和其它地区的地图时,都是以托勒密的地理知识为基准,他们绘制的所谓“世界”地图上也都标出了这两座山脉。
里菲山和许珀耳玻瑞亚山是欧洲古典地理志中反复提及的、在遥远的北方的两座神秘的山脉。除了托勒密,还有许多古希腊学者都曾提到过这两座山。他们当中就包括了著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西方医药之父希波克拉底,以及历史学家普鲁塔克等。古罗马的学者们基本也都接受了这一观点。
因此,尽管历史上关于这两座山的具体位置存在争议,但认定这两座山的存在,基本上可以说是古希腊和罗马权威知识分子们的一个共识。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学者认为这两座山就在萨尔玛提亚人活动的地区。
但梅霍维塔却在这本书中说,这两座山是不存在的。无论是古希腊人、古罗马人,还是他同时代的意大利人,他们关于萨尔玛提亚地区的地理认知都是错的。梅霍维塔之所以能说得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亲自去了这些地方做了实地考察,而他之所以能够做比较准确的实地考察,是因为他懂得这一地区的语言,还参考了斯拉夫语的重要历史资料,比如《古史纪年》。而无论是托勒密等古典知识权威,还是德国和意大利人的人文主义者们,则都不懂该地区的语言,也没有经过实地考察。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结论,立刻在当时的欧洲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对历史上某个地理知识的修正,它更是对整个传统知识权威的挑战。人们开始觉得,所谓的权威也未必完全可信。这就好比说,我现在要用谷歌地图导航。但如果我按图索骥,却找不到我要找的地方,这就会给我带来巨大的焦虑。正是这种焦虑促使人们行动,去绘制更精确的地图。
加上这时候已经进入了大航海时代,全世界不断有新的地方被发现,比如美国就是一个从未在地图上标识过的新大陆,这些都极大地冲击着从前的地理认知,促使人们反思经典的知识体系。很多西方学者开始以求实的精神重新审视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形成了一股探索客观知识的思潮,而《论两个萨尔玛提亚》正是这个潮流的一个体现。
《论两个萨马尔提亚》最初是用拉丁文写就的,但很快就被翻译成了许多种欧洲语言,包括意大利语。尽管褒贬不一,但欧洲各国的知识分子们都对这部挑战传统地理知识权威的新著表现出了极大兴趣。而这本书之所以能以这么快的速度传播、在短时间内引起如此广泛的关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欧洲“文人共和国”(Republic of Letters)的存在。
“文人共和国”是欧洲近代历史上的一个跨国的知识分子团体。来自欧洲各国甚至美国的知识分子们通过彼此写信来交流思想,讨论新出版的书籍。
“文人共和国”在后来16、17世纪末一直到启蒙运动的时候,被提到的频率要高得多,也逐渐发展成熟。不过早在16世纪就有了文人共和国的雏形。甚至再往前推,在15世纪的时候,彼得拉克等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就建立了知识分子之间这种文化和学术讨论的网络。
随着印刷机的发明,书籍的分享交流越来越快,越来越便捷,也越来越重要。于是“文人共和国”应运而生,每位学者都能平等参与、平等交流。在很多你意想不到的欧洲地区,人们都参与了进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网络。这些学者们分享自己的著作,彼此交流对宗教、友谊、倡议等问题的看法。上至学术研究,下至日常琐事,他们无所不谈。有人认为,这个跨国的知识分子团体其实已经为后来的“欧洲共同体”提供了最初的概念和形态。
可以说,如果没有“文人共和国”,《论两个萨尔玛提亚》也不会引发这么多的关注。梅霍维塔虽然是波兰国内顶级的学者,但他毕竟来自这样一个在欧洲不受重视、甚至是遭到歧视的“边缘”国家。但由于“文人共和国”的存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波兰作家的著作也一度成为了整个欧洲知识界关注的焦点。
尽管梅霍维塔这本书的观点在当时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他关于波兰人起源的论述也没有得到后世学者的认可,但在当时,借助“文人共和国”的力量,这本书的确引发了当时欧洲知识分子对“何谓文明”、“何谓野蛮”的反思。它让我们把目光从那些光辉灿烂的所谓“文明的中心”稍稍移开,转而关注那些被偏见的阴影所覆盖的角落,进而以更加求实、更加多元的态度,去重新审视文艺复兴中的欧洲。
本节目由喜马拉雅独家制作播出。本节目中文版由哈佛大学博士杜豫白撰稿、编译,由郝志录制,魔嘉天娱制作。英文版由Zachary Davis, Galen Beebe制作。
这个主播总觉得说话好像在讲悄悄话一样 😂😂
这个主播让我一直想到葛优
又不是讲鬼故事,要不要把声线压这么低啊? 不能给每一位教授单独设个配音员,于是就争取搞出一百种不同的音色吗?
意大利历史上这么强
实在忍不了了 每期的配音都设法在变换声线语气上无所不用其极 要知道这主要也是个知识节目 大多数人来听还是想听内容的 而不是在噱头上下功夫 好好说话不好吗 一定要拿腔拿调用做作的声音才是好节目吗 还有那突然出现循环使用的音效 太突出 听课体验一言难尽
这一期的中文男配音不是很让我满意
橙小呐s 回复 @橙小呐s: 第11期中文《论两个萨尔玛提亚》,其中一个男配音压着声音听着很不舒服啊!
播音和文字不符呀
一周更新一期的话,一年50多,100本更新完需要两年吧
维琪没有强迫症 回复 @漫漫天_: 是的,一周更新一期(3集),两年内每周都有新节目可以听
不更新了
维琪没有强迫症 回复 @J幽兰剑: 由于节目的制作工序和周期较长,涉及多个团队协同,2020年春节假期暂停更新,假期之后恢复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