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怎么办？

人人都知道该取大而舍小,又为何常常颠倒了大小本末? 
原来学问和修为要以经典为依归，才不会一曝十寒，失了主轴！

告子上·第九章

    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

告子上·第十章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说你们不要怀疑我们的王，领导了一个国家然后却这么昏庸，这么不智。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假设有一个天下最容易生长的东西就在你我眼前，是一个最容易生长的植物也好、动物也好，“一日暴之，十日寒之”，你给它一天晒太阳十天给它冰冻起来，“未有能生者也”，没有能够生长得好的。植物你要给它适当的气候，一下给它这么热然后一下给它这么冷，不依照它生活的要求哪里能够生长？不能生长的。

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说我对于见齐王机会本来就很少，我一走的时候，那些小人又把他给包围起来了。“吾如有萌焉何哉”，就算我去见齐王时候能够让他内心发一点新芽，我又能够奈那些小人何？你们说孟子你这么贤明，怎么不让我们的齐王能够当圣贤？说我哪有什么办法呢？我去见他的时间很少，我一走的时候，那一堆小人把他给团团包围了，天天都叫他做一些杀伤他的本性的事情。纵然我去的时候相处了短暂时间，发了一点点新的嫩芽，马上又被牛羊给吃掉了，我又能够奈他何呢？

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就像是下棋，“弈”是下棋，是一种很小很小的技术。“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如果你不专心去学，你也不能够把它学好。

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有一个人叫弈秋，是全国里面最会下棋的人。使弈秋诲二人弈，假如我们今天叫弈秋去教导俩个人下棋。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其中一个学生非常的专心，弈秋讲什么他就听什么，叫他怎么练习他就怎么练习。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另一个人虽然听弈秋教导他，可是他的内心里一直在想说，有一只大鸟马上呆会儿就会飞过来了。思援弓缴而射之，他内心一直想说要找一把弓，拿一把箭来射它。“弓”是弓箭，“缴”就是绑着绳子的一把箭，射出去之后依照那条绳子把猎物拉回来，叫弓缴。他心里一直想着呆会儿就有一只大鸟要来，我得准备好一只弓箭等它来射它。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这第二个人虽然跟第一个人同样都跟弈秋在学习，他的程度一定不如第一个人。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那么是第二个人的智慧比第一个人差吗？孟子自问自答说，不是他的程度差，那是差在哪呢？他没有专心致志在应有的主轴上。

他是在讲什么呢？当然他是讲说，齐王好不好，攸关天下好不好？为什么你不把齐王弄好呢？因为他不能够专心致志跟善人、跟贤人去接触。如果齐王旁边的人都换成贤人，情况就不同，环境非常重要。为什么孔孟一心一意周游列国？他都要等人家来聘请他，他一直在等，等谁愿意三顾茅庐，那样的诚心来聘请他，他就要出去王天下了，你知道吗？结果没有人那样谦卑地来找他。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只有取得执政的机会，才有实权将朝纲上的人大量换血，那一些不肖者全部换掉，国家才有希望。国家的希望在哪里？只在一个人身上，就是国君。国君旁边只有一个贤人，然后有十个小人，你又能够奈他如何呢？所以执政很重要。

我记得同学有问了一个问题说：古代儒者这么多，而且古代当官的人都是考上去的儒者，你说儒学这么有用, 为什么古代这么乱？各位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其实古代是非常淳朴的，乱只是某些朝代在乱，某一些乱臣贼子当政的时候在乱。其中也有不少数，是有贤人当朝的时候又能够得几十年的清平。比如说郑国的郑子产当政的时候，郑国是非常清平的；比如说孔子在鲁国，也曾经三个月治到鲁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比如成康之治的时候。所以不要一竿子打翻一条船的人，就说所有的儒学都没有用，不是的。儒学虽有用，在下位起不了大作用。好比说苏东坡也很贤明、也很清廉、还学佛，为什么发挥不了大作用？他到哪里都被迫害，因为他在下位，同济都会排挤他，没用的。但是如果一个贤能的人能够坐在执政的位置上，那就不同了。所以孔孟一心一意所要的不是为了位子，而是为了要实权，去改造国家跟天下。

这一段也告诉我们这个道理，一个王虽然很重要，一暴十寒又能够如何呢?所以不是儒学不好，必须要站在有利的位置上才行，这个就是《易经》的精神。《易经》讲一个时跟位，得时得位才能够有大作为，这个是顺便一提，讲一讲古代的原因所在。

一个人如果你要修为、要有成果、也要专心致志，不能够一暴十寒。现在的人喜欢这边学、那边学、到处学，学了十个学问百个学问，到处缴学费，最后你不知道听从谁的，学越多你越不知道要听从谁的。你可能原来是想说去拼凑答案，你拼凑不出来，为什么？因为这十个百个学问里面，能够跟圣贤的经典相应的很少很少，不如直接埋首在圣贤的经典里面好好地去追寻。我过去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感叹，所以我花好多时间在圣贤的经典里面，所以才能够贯通经论，贯通我们身上所有的修行，这是我们幸运的地方。所以一切要以经典为依归，然后专心致志，这个是非常重要的。古人说滚石不生苔，你不断地滚动连青苔都长不了，还想长什么别的呢？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孟子说，假使这个状况，鱼我喜欢吃，熊掌我也喜欢吃，特别举到熊掌，熊掌是一般人眼中最高贵的东西。在《本草纲目》里面说，熊在冬至的时候没有食物，它躲在洞里面很饿的时候就舔它的掌，只是舔它的掌就能够暂时充饥，就知道说熊掌非常肥美。鱼是比较平常的东西，熊掌是很难能可贵的高贵之物。就是从一般人的角度来说的，“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两个我都喜欢。

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两个我都喜欢，可是如果万一两个不能兼得，只能取一个的时候，就舍鱼而取熊掌，这是说舍掉小的取大的意思。如果可以兼得当然都兼得；如果不能兼得取大而舍小，人家还会说你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喜欢辩论的人就说，孟子是吃肉是不是？还喜欢吃熊掌，不是这个意思。是说孟子站在众生的角度，举一个众生懂的例子来说的。我们不要这么爱辩论，听到这样就想反击他，这样会无法验读经典的。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跟我们解说，生命是我所在意的，道义也是我所在意的，我所喜欢的。可是当有一天如果两个不可兼得的时候，你会看到好多古圣先贤、好多烈士勇士，他是舍生而取义的。你看好多烈士在国家有难的时候，他舍弃他个人的生命维护国家的完整，世上确有人这样干的。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为什么有人这样干？生是我所喜欢的，可是我所喜欢的有更甚于生的、超过生的。比如说古代的人救国救民的大义，“故不为苟得也”，所以不愿苟活。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死是人人所厌恶的，可是如果有一个东西，你的厌恶超过死，比如说国恨家仇。“故患有所不辟也”，所以古代有很多这种人，虽然明明知道是去送死，可是照样抛头颅洒热血，他为国为家牺牲去了，这个就是大小先后的比对。他取大的舍小的，我们就说他真是一个勇士、一个烈士，我们非常感念他。他如果取小的舍大的呢？我们说这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愚痴的人。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假使一个人他所欲望的没有超过“生”这个字，生命的生、生活的生。能够让我活下来是最大的欲望的话，“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那么所有可以让我活下来的办法，我都会去用它。如果这样的话就无道无义跟禽兽一般，强盗都可以做了。

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假使一个人最厌恶的就是死，没有超过死的，那么所有可以避免死掉的事情都可以做，不惜手段嫁祸于人，也都可以做的了，可以别人去死我只要能够活，都可以做的。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可是如果说另外一种人，他这样做就可以得到生命，而他却不要，像那些烈士不就是这样吗？像他这样做就可以避免掉祸患、避免死亡，躲起来就好了。他却不这样做，他偏偏就出来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孟子这段话是要跟我们证明，人们的欲望确实有大过生命的，人们的厌恶确实有大过死亡的。古来的这么多案例都可以证明，那么多的先烈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可见得他所要的东西超过生命，他所厌恶的东西超过死亡，所以他才肯这样做。前次讲过性命的“性”字，它是一个生，当然生是很重要。可是有一个东西还超过生，性的旁边是一个直心的心，那个道义那个礼义，那是更为重要的。

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不止是贤者有这样的心思，不止是贤者知道说，有个东西超过生命的价值，每个人都有的只是贤者没有丢掉罢了。贤者不失大小本末，贤者认清本末、认清真理。所以古代那些为国为家而牺牲的，为众生为百姓而牺牲的，正表示他在追寻一个比生命更高价值的东西。好多母亲为小孩牺牲，好多父亲为儿子牺牲，好多古圣先贤、烈士为众生牺牲，不都是这样吗？似乎有一个东西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不是吗？那么呼之欲出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呢？就是仁义，就是人们的善德。所以本性到底是善还是恶的呢？那些见性的人都肯为众生牺牲的，做出来的行为都是善的，人是性本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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