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入冬,路旁等车,闲来无事便东张西望。看到高耸入云不着一叶的木棉花,心里有个突发的奇想:
有天,我要在屋边也种棵木棉花,等它落光叶,简直可以挂一百件衣服。车来了,我没再想。觉得它真是天然的大衣架,如果矮一点的话。
看木棉开花是种震撼。粗枝交错,像千只青筋暴跳的手托出朵朵厚大如曲掌的橙红鲜花。枯干的枝条,枝枝向天空攫抓,烈橙的花朵,瓣瓣是张着的唇,辩论一个永恒的疑问,而天空没有回答。
我想起《虬髯客传》,不知怎的。
那枝枝缠绕交错,难道不是“赤髯而虬”?那高耸入云,不受他树遮蔽的树身,难道不像顶天立地的彪形大汉?只是不知谁是花中李世民,“不衫不履,裼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令默居末坐的虬髯“见之心死”,谁又是道士?罢弈请去,谓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他方可也。勉之,勿以为念。”
真英雄者,宁为鸡口不为牛后,宁狂醉泣血,不掉滴泪。炽红的木棉花,是否就是英雄血?
真好汉者,既不能得天下,则不予天下。宁是困危于巉岩深山的隐士,也不愿是奔波于市井的小民。
于是,春日舞台上,繁花群树争妍斗艳,尽吐芬芳,唯木棉花,披一件风尘仆仆的粗绿布衣,独立道旁入定如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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