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西小城的时候,我所乘坐的绿皮火车,几乎是紧贴着上万亩甘蔗林在向前缓慢地行驶。连日笼罩的雾气还是没有散,所以,置身在绿皮火车里,我总是疑心,那一场甘蔗林里的局促和狂奔仍然还在持续?那么,就不要结束了吧,我对自己说,就这么迎来雷声和闪电,再发了疯一般跑下去吧,也许,你也并不全然是一个废物。还有,管他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或早或晚,另外一座迷宫总归要横亘于前,也许,它在等待和召唤的,不过是另外一场孤军犯险和以身试法?
终于来到了祁连山中。终于来到了被暴风雪围困的这一日。这一日,正午时分,紧赶慢赶之后,我终于站在了一座被墨汁般的云团罩住了大半截的山冈前。如果想要穿过这道山冈,我就必须爬上眼前高耸而坚冰遍地的达坂,而这哪里有半点可能?不说达坂与山冈,只说这几乎要将整个人世都掀上半空的暴风雪。暴风从祁连山的每一座山口里涌入,收拢,聚集,长成孽障,长成血盆大口;然后,再分散,横扫,席卷;一路上,它们又唤醒了在此地沉睡和盘踞的妖精,自此两相撕缠、飞扑和攫取,再粗硬的山石,也将饱受它们的恐吓,再广阔的山河,也只有在一败再败之后割土求和。再看那屠刀一般的雪:从天空里倾倒下来的雪,还有散落在旷野上的雪,一个往上,一个向下,在半空里碰撞、交道和合二为一,是为雪幕。这雪幕,时而扭曲蜿蜒,时而迎接更多的飞雪,再从半空里砸落下来,屠夫一般,手起刀落,生生砍掉了雪幕之外的世界。如此,我的眼睛便瞎了,就算还有漩涡般打转的雪粒历历在目,但是,我的眼睛,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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