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四车道,且双向均有自行车通行道,真的是很宽的路了。路的两旁有大理石镶的路牙子,护着六米宽的人行小道。小道挨着白杨树林。说树林有点夸张,按数量来说,是八排白杨树。高高的树干,玉树临风。夏天,在这条路上骑车,或散步,顿觉凉爽,人也精神,氧气太足。后来,小道的北面,就剩下六排白杨。这六排白杨树,成了我的至爱,因为它们在我家楼前,在我家的窗前。冬天,它们赤裸着枝杈,一身坦诚。春天,我看着它们的芽胞,一天天丰满,长出嫩叶,直到一树浓浓的绿。秋天,夜晚的风吹动树叶,哗啦啦地响,它们在诉说红尘轶事么?
哦,不是它们,是我们,是我和我的爱人在诉说,蝉鸣悠悠的夏日,远远近近的声音,萦绕耳畔。像是清澈的水,纯纯的,净净的,洗涤了我们心灵小憩的驿站,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寄托情怀。
心念依存。我爱人说,他童年少年时期的夏天,蝉是他最神圣的向往。盼着每一天的傍晚,到大柳树或杨树附近的地面上,寻找一个个“知了猴”,就是蝉蛹。看呢,有手指大的小洞洞,还伴随有湿的零星的新土,肯定就会找到一个知了猴。如果没有,就在树干上找,知了猴爬到了树干上,它要蜕皮,蝉蛹变成了蝉。那个空壳,蝉蛹的皮,蝉壳,是一种药材。他捡拾、积攒蝉壳,一季下来,能卖四五块钱呢。七分钱一瓶醋,那四五块钱,也是全家过日子的一笔财富。一段不舍的时光,翻来覆去,在一个个夏日,不忍离去。
我敬佩蝉,是在了解蝉之后,感叹蝉的命,一生一世。有的文字介绍,蝉蛹在泥土里埋了十七年,从蝉蛹变成蝉,就为一个夏天。所以,蝉唱了整个夏天,不厌其烦,日夜不歇。秋风吹来,它的生命就会结束。沉默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久,孤寂了那么久,为了瞬间的精彩,值得吗?蝉告诉我们,这是一种生命历程,生命的延续,生命的意义。
脚步从不停。夏天又到了,真快,感觉只是回头的瞬间。在楼前找知了猴,成了每天傍晚的分享夏日的一个细节。我是气不过,有人找知了猴,是为了吃。我为它们可惜,为它们痛,它们还没有来得及歌唱呢。我们找知了猴,是为了放生,所以理直气壮。多么聪明的小生命!它们在地下呆了那么多年,频繁变迁,但它们仍然凭着本能知道,哪里有树,哪棵树可以成为躯体的依托。
找到的知了猴,就放在窗户的窗纱上。我看见蝉蛹的背上,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蜕皮就开始了。蝉蛹的前腿呈勾状,这样,当来到红尘的蝉从空壳中出来时,它就可以牢牢地挂在窗纱上。爪子微红、身体嫩绿。蝉将蛹的外壳作为基础,慢慢地自行解脱,就像从一副盔甲中爬出来。当蝉的上半身获得自由以后,它又倒挂着使其双翼展开。软软的双翼,渐渐变硬,蝉,诞生了,整个过程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转天清晨,它们一个个从我们的手里起飞,飞到杨树上。
人心有境界。听蝉鸣,凝眸静思,禅意淡雅,清幽,一道道风景从心田掠过。夏日执笔,墨痕浅韵,蝉鸣恰如停顿之处,藏不住的夏花,丢不开的凉爽。任你在行云流水中,云卷云舒皆无恙,悲喜忧愁亦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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