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在人间（22）

哪里知道，真正的绝望，才刚刚开始。所谓的度日如年，才刚刚开始：我服刑的监狱，其实还是在边境线上，所以，在这里服刑的，多半都是当地人。到监狱的第一天晚上，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进贡，我就被牢头指使几个小弟暴打了一顿，那真叫一个头破血流；没过几天，我又被暴打了一顿，还是头破血流；两个月下来，狱友们算是都看出来了，我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人来探监的人，势单力薄，孤家寡人，这样，我挨打的次数就更多了。

终于也有受不了的时候。那一回，我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就下了狠心，找了一块砖头藏在怀里，稍有工夫，我就跟在牢头后面，想找一个偏僻之地，趁他不备，趁别人没看见，用砖头砸死他。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我就找到了下手的机会，机会一来，我便二话不说往前冲，可是真要命啊，不知怎么，小黎突然站到了我面前，一向爱笑的她竟然哭了，也不说话，就那么哭着看着我，我能怎么办呢？我只好对她说，小黎，我在这儿呢。

下一回想杀人，是我的刑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对，我记得清清楚楚，大概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样子，我的刑期就结束了。正是农忙时节，所有的犯人都在稻田里插秧，有一个新来的狱友，光着双脚踩在了一只农药瓶上，流了好多血，我看不下去，就去帮他插秧。秧快插完的时候，他突然问我认不认识他，我当然摇头，他却说，他认识我，他其实就是我当初撞死人时侥幸活下来的司机。

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我这辈子遇见过最荒唐的，那个司机告诉我，其实我根本没有撞死过人，从前到后，我所经历的，不过是一场骗局：撞死人的那天晚上，我之所以不胜酒力，是因为沙场老板的小舅子给我下了药，然后，又雇他开车去故意碰上我的车，被我撞死的三个人其实是前一天老板自己酒后开车撞死的，他自己怕坐牢，就临时雇了我，然后又把罪名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