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坐的火车,是后半夜的过路车,所以,入夜之后,我们才从村子里出来,去了镇子上的小火车站。从卖给了别人的那块稻田边上经过的时候,我妹妹,不肯往前走,站在田埂上,不断地喊着母亲,就好像,她只要喊下去,母亲就会从稻田里直起腰来。见她不肯走,我只好再一次对她说:我们的母亲,已经死了。哪知道,我这一说不要紧,我妹妹哭得再也收不住,非要跑进稻田里,自己去找母亲。幸亏,一群萤火虫从稻田里飞过来,停在妹妹的头顶上,不再飞走了,我就干脆对妹妹说:我们的母亲虽然死了,但是,现在,她又变成萤火虫回来看我们了。听我这么说,妹妹想了想,笑了起来。看着她笑,我却哭了,只不过,我之所以哭,是因为我喜欢看见妹妹的笑,她在笑,我就觉得很好。
只不过,我能看见的好,暂时就到这里了;未婚夫,洛阳,就到这里了。要去洛阳,我们得经过很多小县城,有个小县城,它的名字,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提,也正是从这里开始,我这一辈子,活成了别的样子。你知道的,那是个没有高铁没有动车的年代,要么是为了错车,要么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坐的绿皮火车动不动就要突然停下来好长时间,那回就是。快到小县城的时候,火车停下了,我也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好多人都从破烂的门窗里爬出去,下了火车,在铁轨边上抽烟、撒尿和活动一下手脚。我的妹妹也爬出去了。等我从车厢里醒过来,不见了她,干脆也跳下火车,沿着铁轨找了好半天,终于在一座铁路桥底下的马路上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昏死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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