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们为什么要读《国富论》？

各位听友，大家好，我是浙江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罗卫东。今天由我来给大家讲解一本非常有意思的经典著作《国富论》。

在正式介绍《国富论》的具体内容之前，我想首先回答大家的一个疑问，就是很多人都会想，一本研究经济学的著作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两个多世纪了，还有必要读吗？《国富论》是不是已经过时了？确实很多人也都问过，对这个问题我有一些自己的理解，提出来给大家做参考。

我觉得无论是真实的经济世界，还是经济学理论，现在确实已经发展到了全新的状态。现在很多经济组织的方式和产业的业态，也是亚当·斯密生活的时代闻所未闻的，人类经济生活的丰富程度也是两个多世纪以前的人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今天经济学理论也高度的成熟和发达，特别是它的精细程度和严整性，应该说远远超出了亚当·斯密当时建立的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体系，甚至可以说今天经济学讨论问题的语境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些确实是客观事实，历史确实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如果说我们就事论事，或者不深入的思考就事论事会觉得斯密在《国富论》里面提出来得很多的命题，今天很难找得到对应。而且他当时举的这些例子，也都是旧时代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很难引起今天读者的共鸣，好像很多经济学的人也不再愿意再去认真读《国富论》的。

但很奇怪的是，经济学行当里面段位越高的学者或者说理论水平越高的一些学者，那些大师可以说无一例外地对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推崇备至。

总结一下，我觉得我们今天的人还值得去读一读这本书的理由，有这么几点：第一点，现在的经济体系，不管它多么的发达和复杂，看上去和当初有多么的不一样，它都有非常基本的问题、简单的机理。

《国富论》很重要的一点是，是在揭示和说明我们人类社会基于我们自己的天性，什么样的经济体系是最经得起我们天性的考验？或者说什么样的经济体系是最符合人类的天性？在这个方面，可以说亚当·斯密带有极大的原创性，他的解释对这个问题说明的系统性也是无与伦比的。斯密非常地富有洞察力，思考也非常深刻，运用的语言又通俗易懂，说理很清晰透彻，运用的事实和案例独到、非常贴切。如果我们不是带着成见地去阅读，说这本书以前时间太长了，这个旧书我们读不读没关系，你认真的静下心来，排除杂念，这样阅读可能会有一些比较深切的体会和身心上收获，这一点也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共同的体会，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斯密在《国富论》这本书当中所批评的，而且是猛烈抨击的这种关于经济的这种错误的观念，不能说今天不存在，相反，在像中国这么一个发展和转型的大国当中，这样的错误见解还是司空见惯的，可以说到处都有。知识界、政官界甚至企业界，关于经济运行的根本机理或者理想的经济制度的这种根本运行的认识，实际上没有形成很清晰的、正确的看法，包括有些在斯密的《国富论》当中，其实已经彻底清算了这种错误认识，在我们很多人的脑袋里面还在起作用，这种错误的认识，它不仅仅是一个认识，影响的是我们国家的很多像立法、政策制定和政府行为，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消极的后果。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来讲，《国富论》的基本思想不仅没有过时，反而还有强烈的针对性，对于那些似是而非的错误观念而言，《国富论》是一针解毒剂，对于容易受到那种错误病毒攻击的人群，它又是一种很有效果的抗生素。《国富论》里非常清晰的一些经济学观念，对我们来讲，仍然是目前还没有形成共识的，还是需要在阅读当中进一步的体会，进一步的巩固，这是第二点。

第三点，就经济学本身看上去发展趋势非常强劲，理论体系和它的规范也高度成熟，很多人由此就断言，就现在我们经济学的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我们都用非常高级的计量分析方法、数理建模等等这些方式，而斯密讲的那些东西，自然语音的那些东西太幼稚了、粗陋。我想用今天这个发达的经济学分析工具和非常科学主义的思维否定亚当·斯密也是站不住脚。

因为亚当斯密的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体系是建立在与今天的经济学十分不同的思想观念基础之上的。它当年的形成、推导过程当然不如现在的经济学那么严谨，概念和符号系统不是今天那样意义上面的一种非常精密的科学符号，但是它问题的立论的基础、体系的解释力以及基于我们日常语言的的水平，今天的数理经济学家根本就不具备，所以今天经济学应该说它不是说一定会能够取代《国富论》的功能，我觉得反而是很需要《国富论》来补充、来纠偏，从而能形成一种互补效果。所以这一点我觉得对经济学从事经济学的学习和研究的一些专业人士来讲，这一点尤其应该注意的，这是第三点。

第四点，国富论不仅仅给我们提供一种思维方式，一种理论，它形成一套观念，其实也是一个历史知识的宝库，特别是关于西方的国家的经济史，西方文明经济知识的一个汇集之作。如果我们认真的读，发现它不仅可以得到单纯的那种知识上的充实，更重要的我们可以依托于亚当斯密提供的这种观察和分析历史立场观点和方法。那么，读者在面对新的历史现象的时候，它的解释能力其实也能够得到提升的，我们说这也是以史为鉴，可以让我们变得非常清醒，这是第四个方面。

第五个方面，我觉得也是特别值得我们今天从事经济理论的人需要借鉴的，斯密在《国富论》当中体现出非常出色的尝试感。整本书都没有卖弄任何故作高深的理论，也不使用让人望而生畏的经济模型，像今天任何一位经济学专业学生都非常熟悉的，并且常常用到的计量经济学工具，可以说《国富论》是毫不沾边的。

那斯密怎么来研究、怎么来思考，怎么来表达呢，他自始至终都在运用自己的尝试感，通过细致观察真实世界的变化，通过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那种能力—联想和推理的能力，建立起这种系统的经济运行理论，然后旁征博引，利用历史和时代的材料加以佐证，这种基于常识感的思考和推理，看起来是传统的、质朴的、甚至你可以认为它是粗陋的，但是它却又具有今天的一些形式精致的经济学作品，没有的强大冲击性的原始力量。

斯密的研究可以让我们每一个关心现实社会经济活动的那些读者都能够调动自己的常识感，分享、评鉴思维活动的乐趣，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加深关于经济体系的系统认识。我觉得这也是我们现在经济学家特别欠缺的一种能力，我们在经济生活当中的里面，而不是站在外面，去联想、去想象、去感受我们的经济生活，从里面我们再去找到一些重要的问题，发现内在的机理。所以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国富论》是我们今天思考问题非常重要的一个工具书。

除了以上这几点，它的文本是很有意思的，它是修辞和叙事的典范，里面很多片段读起来令人百读不厌，语言的力量被亚当·斯密发挥得淋漓尽致。《国富论》，就作者写作方面的技巧，这样的这种叙事写作的能力，处理材料的能力，驾驭重大的主题又举轻若重的这种能力，在近代作家当中是非常罕见，在今天的经济学家群体当中那更是凤毛麟角了。当中的格言箴言，在我们读的过程中会慢慢体会到它的意义很深刻，语言很生动，掌握它们对我们本人也是大有好处的。

在经济学史上面，我们都非常推崇大师，李嘉图、穆勒、马歇尔、凯恩斯、二战的哈耶克、弗雷·德里曼，这些大师都对亚当斯密推崇备至，可以说斯密是“大师中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