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那个她,说起来,分别之后,他其实见过她一次,只不过,是在电视上。一条胳膊没了之后,他当然得纠缠着渡船的老板索要赔偿,可那老板本身也是穷家小户,为了买船,早就已经债台高筑,出事之后,干脆连船也不管了,拖家带口逃到泸定县,投奔了自己的小舅子。他打听了一整年,舌头都快打听烂了,终于问清了那老板的下落,当天晚上,他便坐上了去泸定县的客车。唯有如此,他才能继续纠缠那老板;也唯有纠缠继续,他才能对自己说,你还活着,你还不是个活死人。正是那一天,等车的时候,车站墙壁上高悬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报着一条关于什么博览会的消息,不经意地一抬头,他就呆愣住了:新闻画面里,她就站在一座展台背后,白衬衣,职业套装,盘着头,显然老了,但也没有老得多么厉害,倒是恰恰显出了今时今日的体面。
他以为他会心疼,但是并没有。他的确是从座位上起身了,狂奔到电视机底下,紧紧地盯着她,可那毕竟只是一条短暂的新闻,她凭空出现,又一闪即逝,他也到了上车的时间。接下来,他一边往客车上走,一边再次对自己确认,他真的没有心疼。而且,一旦他问自己心疼了没有,远在云南兰坪的儿子就像是站在了他跟前,他便不得不承认:只要想起他和儿子好几年都没见过了,他的心,要疼得多。
一开始,从兰坪出来的时候,他定时会给二婚的妻子寄钱和打电话,胳膊没了之后,他没钱再寄回去,跟渡船老板的官司打也打不明白,为了不让他们操心,自始至终,他也从未告诉他们自己丢了一条胳膊,渐渐地,电话就少了。突有一日,当他再打电话回去,发现已经打不通了,自此,他之于他们,他们之于他,就算是断绝了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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