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下集
我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我发现,不过半年的时间,她实在是老了太多,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像一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太婆。
她干燥的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说出那几个字:跟我回去吧……
我听了,扭头就走,她突然冲到我跟前来,一把就抓起了我的手:跟我走!赶快跟我回去!
我甩开她的手,歪着头,斜眼看着她:你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跟你回去!这辈子我都……
话还没有说完,我听到“啪”地一声,我的脸上一阵刺痛,她收回巴掌,瞪着眼睛看着我: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过得什么日子?你还像个人吗?
我的小腹突然感觉有些疼,我的手按压着痛处,听着她骂我,突然哈哈大笑,我指着她:我是人也好,不是人也好,都给你没有一点儿关系,我早就说过了,我的事儿不用你管,你以为你跑来接我,我就会感激你,抱着你痛哭流涕吗?
我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你这辈子都别想有这么一天!
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朝我扑过来,对着我劈头盖脸地打起来: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幸幸苦苦把你养大,你以为我求你什么回报吗?我根本就没想过那些。从小到大,你就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告诉我!
就算我哪里做错了,你恨我可以,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啊!?……
她打我打得越狠,我越开心,我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看着那双皱纹满满的眼睛,与我记忆中的那双明眸,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枯老的眼里,滚出的颗颗泪珠,似乎全部滴进了我的心中,始我心中原本已经结冰的湖面,竟荡起了一层涟漪。
与此同时,我腹部的疼痛突然加剧了,我蹲了下来,眉头紧锁,满头大汗。她吓坏了,赶紧扶住了我。
越来越痛,我几乎要昏过去了,幂幂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月姬,她穿着黑色的斗篷,站在离我很近又很远的地方,向我张开双臂。
我看见她嘴边依旧是那一抹让人猜不透的微笑,神秘又可怕……
我生病了,是肝上的问题,医生说没有治愈的可能,劝她放弃治疗,带我回去好好渡过最后的日子。
她不让我知道,其实我已经猜到结果了,我睡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支离破碎的天空,这一世的回归,就这样结束了。我狠狠报复了她,她之后必将孤苦无依,这很好,我的目的达到了。
此时,我应该放声大笑才对啊,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快乐,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我……到底怎么了?
尽管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她却一意孤行,她对医生说,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她也不会放弃救我,她求医生再想想办法。
医生说,那就只能做肝脏移植,不过医生劝她还是考虑一下,因为这个手术费相当高,而且风险相当大。
她听了,二话不说,回去就把唯一的房子卖了,她又去跟医生说,钱有了,做手术吧。
医生说还要找肝源,最好是血亲的,而且血型必须一致。她说她和我都是A性血,而且她是我的母亲,用她的肝,割多少给我她都不心疼。
医生说,这个手术的风险不仅是指患者,捐献者同样也具有很大的风险,而且她年纪又大,身体上的很多指标都不达标,就算是捐出来,她的肝也不知道适不适合我,不排除会在我的身体里发生排斥的可能。
她问医生,应该怎么办?医生想了一下,说如果能在三个月内她的身体各项指标能够达标,那就可以搏一搏。
她说,手术无论如何一定要做,三个月后,她的身体一定会达到要求的。
从那天开始,她除了每天给我送饭,照顾我的生活之外,就开始了每天十万步的走路,她看着手机上计补软件上的数字,每天不达到6位数绝不停下,哪怕外面狂风暴雨,她打着一把伞也要出去,从来没有放弃过。
三个月后,医生对她重新做了一次身体检查,结果是她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达标了,手术可以做了。
当她欢欢喜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怒了,一把将她推开,指着她大声叫着:谁让你擅自做主的!这个手术我不做!我不要你的肝脏!我不稀罕!
她本以为我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和她一样欢欣鼓舞,万万没想到我却是这样的态度,她不解地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我是在救你啊!
我的情绪激动起来,我把柜子上的东西往她身上扔过去:你有病啊你!你不要命了吗?医生都说我是救不活的,你瞎折腾什么啊?!
她见我情绪这么激动,飞快地走上前来,一把抱住我:你冷静点儿,我已经跟医生约好了,他说手术还是有成功的希望的,你还这么年轻,我都没有放弃你,你不能放弃自己啊……
听了她的话,我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泪直接把她的衣服浸湿了,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我的嘴里慢慢地说着:
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听完之后,再重新考虑要不要给我做这个手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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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好多天的大雨,江水滚滚,站在岸边看着黑夜中那翻滚的浪涛,像野兽张开了大口,随时可以把一切吞噬地一干二净。
长时间的降雨,江水不断上涨,漫上了岸边的围栏。
江边最宽敞的一片空地上,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在飞快地朝前奔跑着,江水的声音并没有完全盖掉她的痛哭声,厚厚的云层积压在天空,随时等在着下一场的电闪雷鸣。
在她身后不远处,那个穿着牛仔衬衣的男孩正拼命朝他追过来,他大声喊着女孩儿的名字,也许是她听到却并不肯停下来,也许是巨大的浪涛声压住了他的声线。
那女孩儿跑到了岸边的围栏处,浪穿过围栏打在她的脚上,尽管已是炎炎夏日,她还是感觉透心凉意。
她转过身来,看着尾随她而至的男孩儿,看着他满脸的紧张,她心里有些小窃喜,微微上扬的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因为。这至少证明在他的心里面,自己还是最重要的。
你不要过来!她冲男孩儿大声叫着,她的一只脚已经迈过了围栏。
男孩儿无奈地看着她,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着: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里太危险了,你先下来……
她已经横下心了,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于是她冲男孩儿大声说道:我下来也可以,你只要答应我,马上跟她分手,重新跟我在一起,我就下来!
听了她的话,男孩儿眼里犹豫了一下,看到男孩儿这样的眼神,她赶紧又说道: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之前我跟你提分手,是我的错,现在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
正在这时,她看见远处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跑到了男孩儿身边,不由得眉头一皱,冲那女孩儿就大声吼道:你来干什么?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他爱的人是我!你只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现在我要重新回到他身边了,你也可以滚了!
辫子女孩儿拉着男孩儿的手,跟男孩儿对视了一眼,冲她说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样是无济于事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这样做一点儿用也没有!
你们要结婚了?白裙女孩儿不可思议的看着男孩儿:这是真的吗?你告诉我?这是她编的,这不是真的?
男孩儿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是真的,我是真的爱她。你离开我之后我确实很痛苦,可是不管遇到什么事,人生还是得继续。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听了男孩儿的话,白裙女孩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就在这一瞬间,天空突然一道闪电打过来,四周顿时亮如白昼,照亮了浪涛翻滚的江水,同时也映照出白衣女孩犹如鬼魅的一张脸!
她突然冲着两人凄冷一笑,那笑容吓得辫子女孩儿心里顿时一颤!
她指着辫子女孩儿,嘴角动了一下,说了一句话后,纵身一跃,跳进滚滚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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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我的话,她整个人僵硬地现在原地,两眼呆滞地看着我,嘴里喃喃念叨着: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的?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你不相信我是她?我盯着她看,眼神很冰冷。
她没有回答我,我看见她的手在发抖,她颤抖着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子,想喝一口水,杯子却从她手里滑落,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怕什么?我问她,语气中充满不屑。
她回避了我的眼神,我听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累了,早点儿休息吧,明天就要做手术了。
你在逃避吗?我继续问她,咄咄逼人:你还是不相信我就是她?
她抬起头来,眼里布满了血丝,她看着我:你不是她!你是我的女儿……
我不是!我冲她大叫起来:我是回来报复你的,在我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对你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她痴痴地看着我,嘴角微动,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我看着她,双眼血红:我说我下辈子会做你的女儿,让你痛苦一辈子……
我咬牙启齿地说着:我回来,我做到了……就是为了报复你,让你痛苦,你让孤苦无依,你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可怜了。
接着,我的语气平缓了下来,我看着她一副老丑的样子,悠悠地说道: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爸爸居然不是他。原来最后你也没嫁给他啊,他一定是嫌你丑,又把你抛弃了吧?
说着,我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兴奋感,冲着她就放声大笑起来……
正笑着,我的脸上突然“啪”地一下,我看见她冲上来抓着我的肩膀,拼命咬着嘴唇,身体不停颤抖着,眼泪一颗颗不间断的,从深凹进去的眼眶中就滚了下来。
她像疯子一样从我大叫道: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我才要找你报仇!你害得我好苦好苦!
我用力推开她,她差点儿就倒在了地上,她蹲下来呜呜的哭泣着,我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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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白裙女孩儿跳下去后,眼睁睁看见这一幕的男孩儿像疯了一样,他飞快地冲到江边,看见女孩儿的白裙在昏沉的江水中飘荡了几下,就消失了。
暴雨劈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发在水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对着江水大声叫着白裙女孩儿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江水奔涌的声音。
辫子女孩儿也失了神,她跟着男孩儿一起现在江边,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求助,这时,她突然发现身边的男孩儿神色有些异常。
男孩儿眼神呆滞地看着涛涛江水,头却在神经质地摇摆着: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辫子女孩儿吓傻了,她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一只手抓住男孩儿的肩膀,另一只手在拍打着他的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咱们快点儿去叫人,或许她还有救!
豆大的雨点落在两人的脸上,他们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男孩儿麻木地看着她,突然就发出了可怖的惨笑声:
你说得对,她还有救……我要下去救她……
说着,他一把就推开了女孩儿,然后跨过围栏,跳向了奔涌的江水……
辫子女孩子在江边等了三天,男孩儿一直没有回来。
白裙女孩儿的尸体却找到了,她还穿着白色的裙子,脸上的神色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相当地诡异。
她恨恨地看向白裙女孩儿,咬牙切齿,她冲过去想打她,周围的人拦着她,不让她靠近,她尖叫了一声,然后昏倒在了潮水褪去的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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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她的话,我整个人定在了原地,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仿佛混沌之中只有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迷茫着……
过了好久,我才小心翼翼地问她:他呢?他去了哪里?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没事儿……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眼泪还是从里面不断涌出来,她脸上的肌肉一下一下抽动着,我像是等待审判命运一下看着她的嘴唇。
她颤动的嘴唇始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在用木吶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后,她扶着墙一点点朝病房在走去,头也不回。
病房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终于报复了她,并让她知道了原因,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放声大笑着,有护士好奇地走进来,我赶走了她们,我不需要任何人关心,我在享受这一刻,我在享受大仇得报的快乐。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睛却一直在流泪。我在哭什么?我为什么要难过,心里好痛,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我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门口一闪而过,我跟了出去。那人影快步走在我前面,我在后面紧追不舍。
黑影上了楼梯,一层又一层。我努力地跟在后面,身体上的疲软让我气喘吁吁,但我还是一层层往上爬着,丝毫不肯让黑影在我的眼前消失。
终于上了天台,风很大,把我的头发吹得很乱。我撩了一把头发,把它们夹在耳朵后面,我这才看清了我一直跟着的黑影现在天台的边沿上。
月姬拉下了斗篷,我看到了她那张苍白却又绝美的脸庞。
你是知道这一切的,是不是?我指着月姬,冲她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月姬看着我,露出那种神秘的微笑:这对你而言,知不知道真相,有什么区别吗?
我看见月姬嘴角那抹神秘地微笑,越来越明显,她伸出手指朝我勾了勾,我突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她飘了过去。
我答应让你的事做到了,现在——也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月姬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我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不过一瞬间,我的身体就悬在了天台的边沿,我的身体已经悬空,脚下就是深渊。
再一次面对死亡,我的内心变得异常恐惧。我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一下可以拉扯的东西,手心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把持不住。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去,我还不到二十岁,我想活!我大声叫起来,朝着楼下的行人,我想有人来救我,我还没有活够!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松逐渐开,我无力挣扎,我绝望了,我知道,自己又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在我闭上眼睛的同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还有话……没有亲口对她说……
就在手松开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有一双手一下子抱住我的双脚,我被人向后一拉,整个人又被拉回到了天台。
我坐在地上,喉管一下子被松开了,因此我不停地咳嗽着,我转头,看清楚了救我的人,正是——她。
我愣住了,我看着她:你明明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她见我没事儿,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也看向我,眼神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你上辈子是谁对我不重要,我只知道——你这辈子,是我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
手术室里,我和她并排着睡在两张手术台上。医生已经给我们做好完了手术前的各项准备,手术马上可以开始了。
我突然变得很害怕,浑身颤抖着。于是我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也正看着我,我们之间只有一米远的距离。
我发现,她的眼睛好清澈,她朝我伸出手来,想拉着我,医生让她把手放回去,她对医生请求道:她害怕,她只要摸一下我的手,她就不害怕了。你放心,就一下。
说完,她朝我伸出手,看着我。
我也伸出手,在指尖触碰的那瞬间,我哭了,她也哭了。
别害怕,我永远在你身边……
我点点头,医生分开了我们的手,我看见医生把麻醉面罩放在她的脸上,然后她沉沉地睡去了。
该你了……麻醉医生对我说着。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过头来,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麻醉面罩,一股浓重的针药回扑向我的面颊。
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的嘴里喃喃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妈妈……
《偿还》完!!!!
这女的三观已经歪出银河系了,什么人啊这是,人家没欠你什么,自己作的!从因果的角度来说也根本达不成这种果,为什么鬼差会成全这个疯狂的灵魂让她去报复一个无辜的人?
刀锋凉凉 回复 @思不觉: 为了让她消弭掉心里的恨吧。带着恨的路,最难走吧。
可悲的人活幾輩子都可悲
每个不听话的孩子都是来讨债的吗?
确实有这种天生邪恶的孩子!可能真有轮回这种事。
刀锋凉凉 回复 @听众甲007: 有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个混蛋!于是想,难道都是父母欠我的?
对父母好一点吧,毕竟我们也要做父母
刀锋凉凉 回复 @茉莉雨伞: 对!
拔刀主播真心喜欢你
听生气了!
让人难受。。
刀锋凉凉 回复 @肥妮: 不哭不哭!
就为了这么点破事 而且人家也没对不起她 真是冷酷冷漠无理取闹 脑残重生了也是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