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叔叔的小屋》2：刁克利 | 一个女人，一本书，一场内战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刁克利。今天我来为你推荐一本书，美国总统林肯曾经在接见作者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就是那位引发了一场大战的小妇人。”这本书就是《汤姆叔叔的小屋》，作者是美国女作家斯托夫人。

按照我们通常的理解，文学作品只能是描写战争情节，比如古希腊史诗《伊利亚特》写特洛伊战争，《双城记》写法国大革命，中国古典小说《封神演义》写武王伐纣，都是书里写战争，很少说有一本书能够引发战争。

这本小说为何具有如此大的威力，能够引发战争呢？

林肯总统说的这一场大战就是美国南北战争，这是美国自建国之后到现在唯一的一场内战。什么矛盾尖锐到不得不用一场战争才能解决呢？是关于奴隶制的存废问题。当时美国南方各州要求保留奴隶制，北方各州主张废除奴隶制。

北美的黑人奴隶贩卖很早就开始了，美国建国之初，保持奴隶的现象很普遍。不过到战前从非洲贩运奴隶基本停止，主要依靠北美奴隶本身的繁衍。

当时美国南北方生产方式不一样，经济结构也不一样。北方主要以工业为主，需要大量能够自由流动的劳动力，有一定技术和技能的劳动力。开一家新的工厂，需要劳动力。工厂倒闭了或规模变化，工人就得解散，所以就需要一个能够自由流动的劳力市场。于是废除奴隶制对北方是必需的。

南方主要是种植园经济，棉花是主要的经济作物和经济支撑。棉花种植园需要大量劳动力，主要是黑人奴隶，那么保留奴隶制就对南方有利。

所谓奴隶制是这样的：奴隶没有人身自由，生下来就属于奴隶主。奴隶主根据需要可以自由买卖奴隶。什么需要呢？比如奴隶主经营不善，不得不卖掉值钱的奴隶抵债，平衡账务。或者种植园根据农活需要或规模变化也有奴隶买卖的情况发生。

不是所有的奴隶主都苛刻地对待自己的奴隶，各种奴隶主都有，遇到不同的奴隶主，不同的管理奴隶的方式，就决定了奴隶的不同生活和不同命运。这种种情况，小说中都有描写。

除了经济方面的原因，随着社会文化、宗教思想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奴隶制的不人道和不公正。美国的独立宣言的第一句不是说：人人生来平等吗？法国革命不是标榜自由、平等、博爱吗？奴隶制显然与这些思想格格不入，其废除是早晚的事。具体是什么时候呢？要等到矛盾激烈到一个极限，不同主张冲突到没法用协商解决，不得不爆发。爆发的方式就是战争。

林肯总统说这是一部引发了一场大战的小说，意思是说这部小说与美国南北战争之间的关系，对战争爆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本小说点燃战争的一个导火索，好像子弹装上膛，小说扣动了扳机。

我们都说文学反映历史，其实反映的是作者对这段历史的看法，或者说，小说作者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思想观点。下面，我们通过故事，通过人物，了解这一段历史。《汤姆叔叔的小屋》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

这本书还有一个副标题，完整标题是《汤姆叔叔的小屋：奴隶汤姆的低下生活》。也就是说，小说以汤姆叔叔的小屋为标志，内容是写一个奴隶的生活。

奴隶主谢尔比先生债台高筑，不得已需要卖掉奴隶还债。奴隶贩子看上他最有价值的两个奴隶。一个是汤姆，从小在主人家长大，照顾小主人，现在是奴隶主管，踏实，能干，替主人照看庄园，管理奴隶。

他对自己的生活也很满意，在紧邻主人大宅的外面有一座自己的小屋，妻子克洛伊负责主人的厨房，汤姆夫妇和孩子们安居在小屋里。小屋收拾地干净整洁，也是黑人们劳作过后的礼拜之所，在这里，汤姆带大家读圣经，唱赞美歌，还会讲经布道。

汤姆享受着温暖的家庭生活，深得主人一家人的信任和庄园奴隶们的爱戴。主人的妻子谢尔比太太和儿子小乔治都很爱汤姆，小主人乔治还发誓他长大以后一定要给汤姆叔叔自由。

被奴隶贩子看上的另一个奴隶是女主人的贴身女仆伊莉莎的儿子，也可以卖出大价钱。谢尔比先生和奴隶贩子的谈话被伊莉莎偷听到了，她不能忍受和儿子分离，决定带领儿子连夜逃走。她还把消息告诉了汤姆，汤姆也有机会逃走。实际上，他逃亡成功的几率机会更大，因为他有主人给他的通行证，可以自由地到外面去。但是，汤姆拒绝逃走。第二天他被奴隶贩子带着上路了。

伊莉莎的丈夫乔治·哈里斯属于附近的另一个奴隶主。乔治机敏好学，心灵手巧。他在被主人租借给麻布厂干活时，发明了一台净麻机，减轻了工人的劳动。他的发明却遭到主人嫉妒，把他从工厂带回种植园，让他干最艰苦、最肮脏的活，还不断地欺凌和羞辱他。他忍无可忍，选择了逃跑。

乔治与汤姆相反，他性格独立，反抗压迫。愿意为自由而勇敢战斗。他并不知道伊莉莎那边的变故。夫妻两人因为不同的原因，不约而同地踏上了逃亡的道路。乔治与汤姆的命运形成了对比，他们都是奴隶，都聪明能干，却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汤姆被奴隶贩子买走之后，会经历哪些凶险？伊莉莎和乔治能否逃脱奴隶贩子的追捕？两人是否会重新相聚？逃亡路上是否会有人帮助？我们在后面两讲逐一细说。

这是一部描写美国内战之前奴隶生活的书。在对它的情节感兴趣的同时，我们可能会时不时有这样的疑问：它的描写真实吗？作者是什么样的人？她对奴隶生活了解吗？

现在，就让我们暂时放一放热闹的小说情节，了解一下斯托夫人是谁？她为什么能够写出这样的作品？

作家斯托夫人小名叫哈丽特，她出生在一个宗教氛围浓郁的家庭。他的父亲是当时大名鼎鼎的神职人员，担任过神学院院长。几个兄弟也都是知名牧师。姐姐热衷于教育事业，还创立了女子神学院。可以说作家出生在一个文化世家。

在她父亲担任院长的神学院，哈丽特遇到了她后来的丈夫，神学院的教授卡尔文·斯托。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她的小说中经常会读到基督教方面的内容。这是她生长的环境。

作家对奴隶制的了解，来自于在居住地耳闻目睹的经历。她二十一岁时，随父亲到辛辛那提居住，婚后一直定居在那里十八年，辛辛那提与蓄奴州肯塔基一河之隔。她经常能够看到逃亡来的奴隶和听到关于奴隶的故事。她也多次到肯塔基看望朋友，亲眼目睹各种悲惨景象。

斯托夫人说，她写作这部小说的灵感来自于一次礼拜日圣餐仪式上。她突然清晰地看到一个幻象：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奴隶遭受毒打，却宽恕了折磨他的人。这一景象点燃了她的写作愿望，她把自己对奴隶制的见闻写入小说，写作地点是她日常忙碌操劳的厨房餐桌上。

这是那个时代很多女性写作的方式。一边操持家务，一边见缝插针写作，她们的写作多是有感而发，不得不写。像我们熟悉的简·奥斯丁、艾米丽·狄金森都是这么写的。所以她们的作品都有个特点：短。简·奥斯丁的小说章节短，因为她随时要结束一部分的写作，不可能累赘的写长篇大论。艾米丽·狄金森的诗也都很短，这与她们的写作方式有一定关系。

斯托夫人说，她是在上帝指引下写出的这部书。她在小说的序言中说，写作目的是要唤起人们对非洲种族的同情和体恤，表现在奴隶制度下他们的冤屈和痛苦，暴露这个制度的残暴，以至于废除这个制度。

《汤姆叔叔的小屋》出版后，当时人们是什么反应和态度呢？

在北方，小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销售极其可观。出版第二年，由小说改编的戏剧在百老汇上演了三百余场，可谓盛况空前。被大思想家爱默生称为 “产生了席卷全球的影响”。我前面说过，经典作品有跨越空间和超越时间的魅力，能够感染其他人，其他民族，被全世界所接受。

这部小说在我们中国也被广泛接受。《汤姆叔叔的小屋》中文版最早是被林纾译为《黑奴吁天录》。意思是黑奴向苍天呼吁。这是很中国化的表达。遇到不平事，人们会呼天喊地，叹命运不公，哀叹时运不济。

以小说为基础改编的戏剧也成为中国现代戏剧（也就是话剧）的开山之作，多次出现在中国话剧舞台上。1907年春柳社在日本东京上演了曾孝谷改编自《黑奴吁天录》的同名话剧。小说改编为五幕话剧，主角由汤姆变为乔治和伊莉莎一家，主要是因为当时更需要乔治的反抗精神，和崇尚自由的理想。

作为中国新型话剧的第一个创作剧本，《黑奴吁天录》不仅显示了思想内容上的时代感和现实性，而且在艺术形式上标志着中国话剧的开端。2007年，新改编的《吁天》在人民大会堂上演，濮存昕、张国立、袁泉等新一代话剧演员都有参演。

今天我们讲了《汤姆叔叔的小屋》的创作背景、故事内容和产生的影响。汤姆被奴隶贩子买走之后，会经历哪些凶险？乔治和伊莉莎在逃亡路上是否会走到一起呢？下一讲，我们走进人物去了解作品打动人心的力量。 我是刁克利，下节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