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搬回老家照顾年迈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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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频配乐：You Were Right About Everything 傲骨之战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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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只要

十多年前看过一部电影《One True Thing 亲情无价》，记得在电影前半段，我一直叨念那个女儿冷酷自私，父亲要她回家照顾癌末母亲，她竟各种不甘愿。

换作我，只要没有老公反对，只要没有孩子要照顾，只要有点小积蓄或是从事自由职业，肯定二话不说，飞奔父母身边，陪他们走这最后一段路。

直到这项抉择，真实降临在我身上，而我竟奇迹的同时满足，以上三个“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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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的情人

我爸在一年半前确诊血癌，医生说我爸剩下的时间，最多两年。

在我心里，"女儿是父亲上辈子情人"，是老天专为我们父女定制的第一句话。

我的冲动、虎头蛇尾，在我爸眼里，是勇敢、爱冒险；他的优柔、不求真但求全，在我这女儿眼里，是儒雅、善解人意。

不用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是老天专为我们父女打造的第二句话。

我对我爸的景仰，更胜那电影里女儿对父亲的崇拜。我们父女如此紧密相连，从医院回来那个不成眠的夜里，在考虑所有最差情况后，我决定放下上海工作，回台北专心照顾爸妈。

但很快的，我就痛苦的打消这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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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吵和怨怼

我爸生病前，我回台北就像小公主，吃饱睡睡饱吃，每天被爸妈伺候的天天像过年。

我和我妈都是狮子座，强势和专横渗透在我俩身上每个毛孔。也因此母女关系不像父女那般甜腻、和平。

我俩会因三观不同而天天拌嘴，因生活琐事而经常摩擦。好在每次搞的彼此都快跳楼时，我就正好要回上海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中年后还有机会跟父母同住，是老天给我最大的恩赐之一。

怎知我爸生病后，一切都不同了。

我妈在说，我爸在听，是他们夫妻携手超过半世纪的美好模式

打我有记忆以来，我们母女本来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现在对于"怎么照顾我爸的起居饮食"，更是南辕北辙。

在可能即将失去挚爱的庞大阴影下，从前的拌嘴演变成大吵，摩擦累积成怨怼。

有一天我失去理智，差点脱口污蔑我妈，"老爸会得癌症，都是因为你的强势跋扈，总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他身上造成的!"

但毕竟是母女，在老爸的生命面前，和老妈的大吵和怨怼，终究会过去，并不足以让我打消搬回台北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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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 / 故乡

错把他乡当故乡，才是断了我这份孝心的最主要根源。

我2011年就来大陆发展了，在此之前，我高中毕业后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不住台北。

之前回台北短期度假，纵使感觉生活不习惯，和老友们关心的东西也渐行渐远，但想到很快又可回到定居的城市，度假依然愉快。

现在要我认真考虑搬回台北，那种不确定感带来的惶惶不安、焦虑恐惧，还真不亚于当年要离家去美国读书的感受。

据说婚姻最大的作用之一，是让人学会放下自我。不知是否从没接受过婚姻的洗礼，我真不知该如何放下上海的一切，回到台北。

当我告诉朋友我的心境时，她一针见血搓破我，"你是一个人耶！什么生活不方便、什么把上海当成家，什么放不放下。不过是让你回到生你、养你的土地，照顾生你、养你的人，没那么多事。直接承认你选择"自己"而非你爸妈就行了!"

我爸紧紧抓着我妈的手，彼此相依偎直到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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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电影预告了我的个性

我被点醒后背脊冰凉，在街头一圈又一圈的走着。脑子定格在电影中残酷的一幕 -- 女儿发现她崇拜的爸爸，竟因无法面对老婆生命的流逝，没日没夜在小酒馆里麻醉自己。

我被悲痛锁住走不出来，甚至跑了两家医院看精神科，也吃了一阵子的抗抑郁药，但都征服不了顽强的心魔。

我不快乐，甚至失去了快乐的能力。别说陪伴爸妈，我连“度日子”这件最简单的事，都不会做了。

原来，我是那电影里父女俩所有负面特质的集合体，自我中心、自欺欺人、和胆小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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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海

我带着不快乐，带着牵挂内疚，带着所有负面特质，还是回上海了。

后来，我选择了每个月回去5天，或是每两个月回去10天。与其说是照顾父母，不如说是让自己可以安心“度日子”。

在陪着妈妈照顾爸爸的这段时间，我第一次真心体会到老妈的坚强和伟大。

在我眼里，老爸一直是充满智慧、魅力十足、悲天悯人的神；而老妈，就只是个啰嗦唠叨、照料日常的普通人。

我甚至一度觉得，要不是老妈貌美如花，她怎么配得上我那完美无瑕的老爸呢？

我爸帮我妈拍照，猛地一看，还以为他又跟我妈求婚呢

/07/

妈。。。。。。

这算是庆幸吗？老爸这场病，让我打从心底佩服老妈，并且更亲近她了。

照顾病人最难的地方，不在身体上的透支，而在眼睁睁看着形容枯槁的挚爱，被各种完全无法想像的病痛，不分严寒酷暑、不分黑夜白天，一次次的折磨。而自己只能在旁看着，目睹自己的无能为力。

每次看到体重剩下55公斤的老爸，看着他因为剧烈疼痛而紧锁的眉头，看着原本乐观的他被愁容吞没，甚至鲜少被我的无厘头逗笑，我就支撑不下去。

和老爸相知相爱超过半世纪的老妈，不但没有在我们面前掉一滴眼泪，还在我数度濒临崩溃时，拉我一把。

曾经，我不想成为我妈;

现在，我不配成为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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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就在那一天

这一年半来，在我妈和我哥的悉心照顾下，我爸的病跟他人一样，儒雅、善解人意，保持稳定没有恶化，让我这个他上辈子的情人，得以从纠结、煎熬中挣脱。

是否搬回台北陪伴父母这件事，我至今没有决定。但这个问题已经蔓延在我身上每个细胞里，时不时向我呐喊，要我给个答案。

有人说，等你把自己看得比尘土还渺小的那一天，世上所有事情，就都有答案了。

很明显的，我的那一天还没来临，但我坚信，它就在不远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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